老人坐在烈士墓旁边拭去汗水。
老人周圣松。
所有的扫地工具,都由自己制作。
浙江在线03月22日讯 每每谈及位于景宁县城西北1公里的寨山,让人立马想到的是,山上那座革命烈士陵园,园内那座革命烈士墓,此外,还有一位耄耋老人。
他叫周圣松,一名自称为“陵园清洁工”的退休老人。早在1986年,他就开始不定期上山清扫烈士陵墓;从2000年开始,他将“不定期”改为“每日”。从此,他的生活,就这样被定格了。
依他的话说,“这只是在履行义务”。八字话语,言简意赅。
扫墓,守园,时至今日,风雨无阻。
一
寨山延绵,英烈不朽。
每天,除了长眠于此的烈士外,寨山上发生的故事,几乎都是从周圣松登上第一级台阶、捡起第一个烟头、拔除第一棵杂草开始的。
早上6时,他准时从家中出发,步行20余分钟后,到达寨山山脚,这里,是他每日清扫的“第一站”,只见他弯下腰,拾起他人丢弃的烟头、果壳、飘落的叶子……一一装进随身携带的塑料袋——在他眼里,这些都是自己的“清扫对象”。
沿着台阶拾级而上,清扫工作“有序”开展。只不过,垃圾多的时候,老人几乎每一个台阶都得弯一次腰,到达山顶的烈士陵园,恰好是306级。事实上,这306级台阶,仅仅是周圣松每日打扫的“序幕”,尔后对陵园内每一个角落的清理,才是真正的开始。
进入陵园,一座8米高的烈士纪念碑率先映入眼帘,碑顶那颗五角星,历经岁月洗礼,依旧庄严如初。陵园的一角,放着6把简易的扫帚,那是老人用细软的竹子枝桠自制的,“那两把是我前两日刚刚扎好的。”他指着其中两把枝桠“格外新”的扫帚说。话音刚落,老人便拿起扫帚开始一丝不苟地打扫起来:小径走道上的枯枝败叶、纪念碑下的沙土果壳、墓室门台上的烟头杂草,他一样都不放过,“扫帚不动,垃圾是不会自行‘跑掉’的。”他一脸欢愉地开着玩笑,低头继续扫着。在他的身后,扫帚“经过”的地方,一片洁净模样。
对于老人来说,这些能用扫帚扫得掉的,都是轻松的活儿,还有一些地方的垃圾,是“扫帚奈何不了”的,比如花坛内的缠枝、果壳、烟头,台阶间隙里新生的小草。老人解决花坛内垃圾的办法是,用竹片制作了一个小夹子,弯一次腰,夹走一样垃圾;而台阶间隙里和石缝间的杂草,除了用手去拔除外,没有别的办法。
等到整个陵园清扫洁净,时间已经到了7时30分。这时,周圣松会迎接太阳,开始锻炼身体:甩甩手,踢踢腿。这位生性乐观开朗的老人将之前一个多小时的清扫量美其名曰为“准备活动”,而我们看见的是,他那布满皱纹的额头,已填满微微的汗星。
这样的日子,已经很难用“日”去计算了……
问及清扫陵园的初衷,老人似乎一下子答不上来,他只记得,一开始自己会习惯性地拾起陵园内的垃圾,将它们带下山,之后,只要一上山,就必定会下意识地去“找垃圾”,再后来,索性做好了扫帚,每天都上一趟山……
老人的儿女告诉我们:“父亲经常用这样一句话教育我们,英雄是不能忘记的,他们是民族的英雄。”或许,这就是老人持之以恒的真正原因。
13年里日日义务清扫,老人执着于这样一点:不是一时的性起,而是用自己的行动——对一草一木,一个台阶一个角落的清洁,加深人们对烈士的敬仰与铭记。
“或许自己做的不是那么到位,扫帚是简易的,垃圾夹是竹片做的,但最起码可以让整洁的烈士陵园形象留驻人心。”老人这样说。
二
寨山上的革命烈士纪念碑建于1952年, 1971年因纪念碑风化倾斜重新修建,1988年扩建为寨山革命烈士陵园,两旁建亭,增建烈士墓室、门台,四周建栏杆。
看着日渐美观的陵园,周圣松心头掠过一丝欣慰。清洁,是他一直在做的事情。
一转眼,周圣松已是八十岁的耄耋老人了。这些日子里,烈士陵园来来往往着不同的人群,参观的人在变化、锻炼身体的人也在变化,而那个不变的身影,惟有他,或是手握扫帚,或者弯腰捡拾——初春,花坛内杂草丛生,他拿起柴刀,修建草坪;深秋,落叶纷飞,景致虽美,他却无暇欣赏,因为在他眼里,清理“凌乱”比看风景更急切;雨季,风雨打落潮湿的树叶,沾在石板地上,他穿上雨靴,来回扫了一遍又一遍;即使是最寒冷的严冬,他打扫时依然会手心冒汗,脚底发热……
他喜欢陵园四周竹子的枝条生长伸入园内,挨近自己的肩头,“它们都是我的好帮手”,原来,老人的扫帚就是用这里的竹枝制作而成的:先用柴刀把竹枝砍下,把末端的竹节削光滑,用内置铜丝的电线将竹枝一一捆扎而成,再用老虎钳拧紧,这样,扫帚就做好了。每次做扫帚,他至少得做上五六把,“因为这样才够扫上两个月,扫坏了,再继续做。”老人的话语很自然,这已然是他习以为常的活儿了。从他做的第一把扫帚算起,从他手上诞生的扫帚,至少在五百把以上,全部用于陵园的清扫工作。
每日1.5个小时的清扫,只是正常的工作量,他记得,最多的一次,他整整扫了近3个小时,四大袋的垃圾,他分两趟才搬下山。每逢清明时节,老人会比往常更早上山,一般在6时30分之前,他就已经完成好所有的清扫工作了,“那几天,会有很多人来缅怀祭奠革命烈士,我要提前做好准备工作,把这儿打扫干净。”说这话时,老人一脸的认真模样。
老人身体健康,小病小痛的,他也从不放在心上,更不会为此耽误陵园的清扫。“你瞧,我这都感冒一周了也不见痊愈,但也不影响‘工作’嘛!”他固执地认定:这是自己的工作,不能“偷懒”。
家里那双李宁牌运动鞋,是陪伴了他多年的“工作鞋”,“已经补了五六次了,鞋子加了一次又一次的底,补好又能穿了。”老人说,虽然自己是退休干部,但“艰苦朴素”的优良作风不能丢,不然怎么对得起长眠于此的革命烈士。
老人说,自从义务承担起陵园的清扫工作后,他就很少离开县城了,这些年来,他不知拒绝了多少外地亲朋好友的邀请,有时哪怕是重大喜事,他也不参加,为此也免不了被抱怨。即使是春节期间,也是如此。
前年春节前夕,在孙子的强烈要求下,老人才“不情愿”地答应去杭州过年。即使这样,他依然坚持要“守好最后一岗”:除夕一大早,他顶着寒风,把陵园清扫干净后,才起身去杭州。想不到,省城的风光却打动不了老人的心——初二一大早,老人就念叨着要回去:“正月里,参观烈士陵园的人很多,免不了会留下垃圾呀,我得赶紧回去。”一心想让老人“好好休息、享享福”的孙子经不起他的“念叨”,于是,初六一大早就把老人送了回去。想不到,车子刚驶入县城,老人就马不停蹄地赶往烈士陵园,连家门都没来得及踏进。
“如果哪天没扫陵园,总觉得自己落下了一件事,心里阵阵不踏实。”老人说。
三
时光飞逝。
岁月使他渐渐衰老,那颗让烈士陵园更加干净整洁的心却丝毫未老。
最初开始打扫陵园时,园内的松柏只有七八十厘米高,石榴树的高度也不过一米,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它们都已经长成了四五米之高,郁郁葱葱。 一草一木在陪伴烈士的同时,也见证了周圣松默默无闻的这一份辛劳。渐渐地,老人的清扫,还是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更多的人,开始将他和烈士陵园的话题牵连在一起。
一次,一位从外地回乡探亲的景宁人,无意中来到烈士陵园晨练,他惊奇地发现:清晨陵园的地面总是格外干净,再一看,只见周圣松早早地在这儿清扫了,一连几日,都是如此。终于,他忍不住开口了:“这里是不是有你的亲人?”顺着他手指烈士墓室的方向,周圣松挺起腰,笑着说:“这里每位烈士都是我的亲人,没有他们的浴血奋战,哪有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对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在义务清扫。
谈及最讨厌的时节,老人毫不掩饰地说,自己最烦四五月份的湿热天气,每逢这时,陵园内的蚊虫特别多,在清扫陵园时,他总免不了被蚊虫一番叮咬,“我是O型血,更容易招惹它们,手臂上、脸上,经常被叮得起红疹。”老人“忿忿”地说,“所以每次上山,我口袋里一定带着清凉油。”
老人很少去记一些在他看来“很琐碎的事情”,比如,自己用过多少双手套,穿破了多少双鞋,扎扫帚的铁丝用了多少捆。而他的老伴却记得,用于清理陵园的第一把柴刀只要10元,而最近买的那把,已经涨到40元了。而老人的右手,因为经常握扫帚和柴刀,远远比左手粗糙得多,到了冬天,开裂也格外严重。
谈及即将来临的清明节,老人说,这是他最繁忙的时间,“不容马虎”。前些年,清明时节还会放鞭炮,炮灰纸屑散落一地,清扫难度很大,“如今都是文明祭奠,好多了。”老人释怀地说。
他是陵园的清洁使者,守护使者。对于他的清扫,三个儿女都非常支持,而老伴除了支持外,还多了一份担心,“那么大年纪的人,天天上山,不出意外才好呀!”有几次,老伴也曾旁敲侧击地做他“思想工作”:“都扫了那么多年,也该扫够了吧?”见老人一声不吭,充耳不闻,老伴也只好作罢,不再劝说。
是啊,这么多年来,那座他太过熟悉的寨山,那座他时刻牵挂的陵园,如果哪天没去,他就会坐立不安。与其说这是牵挂,不如说是一种“生活习惯”——这习惯,恐怕是这辈子也戒不掉了。这样的“清洁工”,他愿意当一辈子。
捡果壳,扫落叶,拔杂草,不得不说,这些年来,他养就了对垃圾高度的“敏感性”,几乎苛刻到“眼里容不得一点垃圾”,这位一向随和的老人竟然有了“洁癖”。
“只要我还爬得上寨山,拿得动扫帚,我就会一直扫下去。”话语坚定简洁,铿锵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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