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晴和院子里的小孩玩跳皮筋
双方协商完毕后，小张和女友哭成了泪人。
还回晴晴后，小张和女友在刑警队的一角商量着什么。
特派记者郑亿发自贵州凯里本版摄影特派记者朱丹阳
昨天下午4点，贵州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公安局门口，来自桐庐的项先生夫妇，终于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晴晴！
晴晴今年才两岁，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项先生夫妇，是晴晴的养父母。
时间回闪到6月29日。当天22:02，桐庐网友“张博冉麻麻”@都市快报，称前一天下午，一位小女孩在和奶奶逛桐庐的大润发超市时，突然被她爸爸的朋友抱走，那个爸爸的朋友是贵州凯里人，姓张，家人怀疑孩子现在在开往贵州的火车上……
这个小女孩就是晴晴。我们在贵州见到了她。
上万网友转发晴晴失踪的微博
本报记者赶赴贵州追踪采访
连日来，晴晴被抱走的消息在微博上快速扩散，上万网友转发，大家一起盼着晴晴能早日回家。
6月30日，我们赶到桐庐。当时项先生对我们说，抱走自己女儿的是一个姓张的贵州小伙。小张和自己在网上相识多年，这次突然跑到桐庐游玩，还要求在他家借宿。项先生碍于情面，留了他一晚，想不到第二天，趁项先生和妻子徐女士去上班，小张带着晴晴和晴晴的奶奶去马路对面的大润发超市玩，趁老人不注意，悄悄抱走了孩子，随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桐庐警方介入调查后，发现晴晴其实是项先生夫妇的养女。(详见本报7月1日A02版报道)
前天和昨天，我们和千里寻女的项先生夫妇先后赶到贵州，不仅见证了他们全家的团圆全过程，也见到了领着晴晴的小张。
前一秒，晴晴还依偎在小张怀里，见项先生到来，小张微笑着把晴晴推到养父身边。
晴晴很快认出爸爸妈妈，扑了上去。项先生抱起女儿，紧贴着她的小脸，放声痛哭……
夫妇俩拿着刊有晴晴报道的快报
上了千里寻女的火车
7月1日早上8点，项先生突然给我来电，语气相当激动：“公安刚联系我了，他们查到晴晴已经被那个人带到贵州去了！我和我老婆现在想马上赶过去，你们能不能陪我们一起去？”
当天，夫妇俩选择了坐火车去贵州，这趟车下午2点由杭州城站始发，约24小时后到达贵州凯里市(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首府，也是小张的老家)。
当日这趟列车连站票都已售罄。正要绝望时，项先生突然想到个办法，他从包里掏出一份当天的快报(上面刊有晴晴被抱走的报道)，找到杭州铁警求助。铁警了解情况后，夫妇俩在火车上得到了两个照顾专座……
凯里是个繁华的小城，城市的主干道上挤满了各色店铺。但一下火车，夫妇俩连看一眼周遭景物的心思都没有。
昨天下午1点半，项先生夫妇准时到达了凯里火车站，和先期赶到的我们接上了头。
项先生出站第一件事，就是给桐庐的民警打电话。
桐庐公安高度重视晴晴失踪案，派出县局的4位民警一路驾车赶到贵州。我们约好在市中心的州公安局碰头。
下午3点半，桐庐警方赶到，和当地公安对接后，带着我们来到了州公安局隔壁的凯里市公安局大十字责任区刑警队。
小张和女友小何两人，带着晴晴，已经在刑警队里等了我们一天。
刑警带着双方上楼，开始对此事进行调解。
妻子徐女士没有参与，她抱着晴晴留在警队的大院里，又是抱又是背。晴晴还没满两周岁，说起话来咿咿呀呀，也只有徐女士似乎完全能听懂，不停跟女儿对着话。
经过近4个小时，谈判终于结束。
项先生完全像换了个人，满面生辉，和小张一起地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笑着对我说：“我完全理解他，我们都谈好了！”说着就跑去抱女儿……
在刑警队，我们分别采访了项先生一方和小张一方，下面就是他们各自的说法。
A面
项先生徐女士夫妇：我们想大家坐下来，商量出一个合理的探视规定
“其实这个小张，去年年底的时候也来过我们家一次，但那次没留宿，我们请他到饭店里吃了一顿，他就回去了。”在贵州凯里市，项先生这样对我们说。
只是我们不能不注意到，和6月30日的叙述相比，项先生夫妇的叙述在细节上已经有了不少变动——
夫妻俩都是桐庐本地人。项先生46岁，上有两个姐姐，是家中独子。无奈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子女，眼看父母都已年近七十，他越来越着急。
“前几年我在网上发了启事，希望能收养一个孩子，当时留下了我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想不到两年前的一天，我打开家门，门口就放了一个用小棉被裹起来的女孩，棉被里除了几件换洗的小衣服，什么都没有。”项先生说，夫妇俩如蒙天赐，欢天喜地地去办手续，走法律程序收养了这个女孩，取名晴晴。
“之后不久，这个小张就来加我QQ好友了。但我不怎么上网的，打字也不太会打，我们网上几乎没聊过。但他不知怎么的知道我电话号码了，隔三差五，就会打电话问候我，喊我哥，问我工作、生活的情况，可亲了。
他每次问完我，还会顺带问晴晴怎么样，我之前一直以为他问晴晴，就是客套客套，想不到是另有所图……”
去年年底，小张来电说，自己的姐姐在宁波工作，他要来看姐姐，顺便想到桐庐一游。
“我们请他吃了饭，感觉他人还蛮老实的。他告诉我们他老家在贵州，他自己是干水电工的……这次他又来电话说要来浙江，好像是因为姐姐家要装修了，他来帮把手。”
夫妇俩于是邀请小张来桐庐一聚。“他26号早上到的，我们全家请他到饭店吃饭。他去年来的时候晴晴还太小，这次他来，晴晴已经认不出他。吃完饭，他自己回汽车站旁边的小旅馆里住了。”
徐女士插话说，当时自己“脸皮太薄”，出于客套，就请小张来自己家里住上一晚，想不到小张一口答应。
“28号那天出了事，他第一时间就给我打电话，说‘哥，我带着晴晴在大润发里迷路了，要不我先把她送回家吧？’，其实他这是想稳住我，怕我妈发现不对了给我打电话。等我妈回到家发现他们没回来，我才真的知道出事了，这时候他估计已经逃出桐庐……”
说着说着，项先生声泪俱下，徐女士则靠在窗边一言不发。
项先生说，晴晴被抱走后，孩子奶奶气愤、自责，跑回乡里不肯见人，孩子爷爷只此一个孙女，更是愁得老泪纵横。
“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本来我们就已经决定，等晴晴成年了，要把她的身世告诉她。既然现在她的亲生父母出现了，我们也想坦然面对，大家坐下来，商量出一个合理的探视规定。我们绝不想孩子长大后忘了自己的‘根’，所以等下如果见到小张，我希望你们不要怪他，不要给他太大压力，我可以理解他。”
项先生说，“想是这么想，但我发现自己的情绪有点控制不住。我现在坐在火车上，心里就一个念头，想跑到世界之巅去，朝着下面大喊‘宝贝，你在哪里！？’……”
哭完后，项先生陷入沉默。这时，一些工作上的电话接连打来，接到后来，他控制不住，对着电话那头大吼。
妻子轻抚着他的背帮他去火，一边不停地跟我们解释：“他平时很温柔的，他现在的心情你们也懂……”
B面
小张和女友小何：
做了这个决定后
我们想把女儿接到老家住几天
项先生和小张谈完出来的时候，我才有机会真正看清了小张的样子。
他是个瘦小的小伙，身高一米六，头看起来好多天没洗了，头发乱成鸡窝。给自己点上一根烟、跟我一开腔，我发现他说起话来很坚定、豪爽。
“我有错，但我也有苦衷。”
小张27岁，凯里市凯棠乡人。凯棠乡离凯里市区还有近50公里的山路，乡里的年轻人几乎全部外出打工。
小张是家里老幺，上有四个姐姐一个哥哥，其中两个姐姐都嫁到了浙江。为了有个照应，2010年年初，他来到温州，找到了一份水电工的工作。
“去了没几个月，我就认识我女朋友了，当时她工作都还找不好，我一个月又只有2000块不到的工钱，两个人在一起也蛮苦的。”
女友小何是他的凯里老乡，交往了大半年后两人决定结婚。
“但我爸妈坚决不同意。为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是因为我们的一个风俗……其实这种风俗也只有老人才懂，你非要我说我也说不清……”2011年7月，小何临产，“当时我们婚结不成，穷得饭都快吃不上，两个人又是在离家几千里的地方漂泊，我们想来想去，实在没资格要这个孩子。”
小张一狠心，到百度贴吧上说了自己的经历，后面留下自己的手机和QQ号，希望有好心人能收养自己即将出世的孩子。项先生，就是第一个打进小张手机的人。
“我女儿刚出生才十几天，他们夫妻俩就从杭州赶来温州了，看了觉得很满意。他当时是提出要付给我几万块钱，但我说什么也不肯要，我怎么能卖我的孩子呢？”正说着，女友小何无声无息地走到我们身边坐下，听男友回忆这段往事，她开始小声啜泣。“说到最后，他还是坚持要给我女友3000块营养费，说就当是朋友送的。我们当时确实太窘迫了，接受了这3000块……”
女儿被项先生夫妇收养后，小张、小何尽力想忘记这件事，全心投入工作。现在，小张已经是温州一个装修队的一流水电工，月薪6000多元，小何经营的银饰生意更是越来越红火，一年净赚十几万。
“我们条件好起来了，忍不住就想女儿。我去年去桐庐看过她一次，我女朋友自己去看过三次。对方态度还不错，都允许给我们看的。”
但6月底的这次，和以往性质大不相同。“这两年，我和我女朋友一直偷偷在一起，没告诉家里。我每年回老家，爸妈还会给我安排相亲……我们知道，这样下去是没结果的。我爱她，她也爱我，但我们都快30岁了，耽误不起。”
两人决定，要忍痛分手，各自重新开始人生。
“做了这个决定后，我们就非常想把女儿接到老家住几天，让她看看自己的家乡是什么样子，也最后享受一下一家团圆的感觉。我们6月26日到的桐庐，她不敢向项家提要求，我只好自己一个人去了。
“去之前，我已经决定，要光明正大地跟对方说清楚，但真的到了他们家，我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他们真的把我女儿视为己出，我知道他们不可能答应我……”
偷偷抱走晴晴后，小张承认，自己为了不受打扰，关了手机。
“昨天我开了机，看到几百几千条来电提醒，我才真的感觉到这事闹大了。我想到派出所去说明情况，但还没等我出发，就接到我哥的电话，说刑警在找我。”
小张平静地跟我说，他最后和项先生达成了协议，从今往后，他可以自由地到桐庐去看女儿，但不能再把女儿带离项家。
我本来还想听听小何对此事的意见，但她从始至终都哭成泪人，根本缓不过劲来。
告辞前，我问小张：这几天和女朋友带着女儿，总算团团圆圆，你们一家过得开心么？
小张吐一口烟，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不开心！
“我突然把她(指小何)带回家，又突然冒出一个女儿，把我爸妈都气病了，二老现在还躺在家里。我哥哥我嫂子也是天天唠叨我，说我这样那样的不应该……回来这两天，我连带女儿出去玩一会儿的空当都没找出来，怎么会开心！
“女儿就给他们抱回去吧，我也不想再回温州了，今后可能都会留在凯里，我真的好乱……”
凯里警方：
事情最后怎么处理
要等DNA鉴定结果
一直在第一线处理此事的凯里市公安局大十字责任区刑警队指导员顾先文说，他是第一个联系上小张的人，当时小张一口答应，马上把孩子送来刑警队。
“我们贵州省公安厅30日看到浙江网友的微博后，对这件事高度重视，马上批示下来。几乎同时，州公安局也已经在组织调查。”顾先文说，“经我们调查，这个张某是凯棠乡人，而且已经坐火车回到了凯里。但乡里的民警去他家找他，发现他们家多年不住人了，我们打他手机，又一直关机……”
昨天傍晚，顾警官总算通过小张的哥哥联系上了小张。
小张哥哥在凯里市区经营一家烟酒店，听说弟弟居然是偷偷把孩子抱回老家的，吃了一惊。
“昨晚七点，张某自己给我打电话了，我去把他一家接过来。他和他女朋友，带着孩子在刑警队住了一晚上。孩子一直喊他们爸爸妈妈……”
关于这件事的最终处理，贵州警方表示，还要等小张和晴晴的DNA鉴定结果。
“我们今天上午就已经给他们采样，结果明天就可以出来。如果张某确实是女孩生父，那这件事就由两家人协商解决。如果不是生父，那就是刑事案件了。”
顾警官说，“不过不管怎么样，在结果出来之前，养父都还不能把孩子带走。”
昨晚7点半，我们准备离开刑警队，走到门口，看见项先生和几位刑警在争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坚持当晚就要妻子和晴晴回杭州，但DNA鉴定结果还没出来，晴晴又怎么能随便带走？
我们一边走远，一边还听到背后项先生的大嗓门……
- 到底是不是熟人抱走了晴晴? 请网友留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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