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悬挂着村民悼念英雄的横幅
浙江在线杭州8月29日讯(浙江在线记者 吴振宇)衢州龙游县的溪口村畔,灵山江缓缓流过,两岸翠竹村居掩映,让这里的一切显得平静、安详。
山间溪水易涨易退,就在几天前,连日暴雨引发江水急涨,声势骇人地从这里倾泻而下。
至今,人们的心情也没能像江水一样重归平复。因为那一天,咆哮的江流夺走了一位英雄的年轻生命。
8月20日,男孩乐乐(化名)不慎被激流卷入江中,六位当地村民奋力相救,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村民傅志霄首先跳入江中救人,自己却再也没有回来。
惊魂:生命接力拉回遇险男孩
村民林兰在江边一户开草药铺的人家当保姆,通过靠江的门窗,她每天都能看到对面的老虎潭。
老虎潭是灵山江在溪口附近的一处深潭,看似平静但其实水情凶险,村民常用“跳老虎潭”来形容濒临绝望的处境。
事发当天中午12时许,正在忙碌的林兰突然觉得老虎潭附近好像有动静。仔细一看,发现竟然是一个人影在激流中挣扎!随后,她便目睹志霄跳下湍急的江中。
林兰回忆说:“当时水太急了,我看见他(志霄)一直努力想把孩子推向岸边,但努力了好一会还是没有成。”
吴海清老人在草药铺对面开杂货店,当时听见林兰的惊呼声便闻讯赶来。发现有人落水,他急忙跑回村里,边跑边一路大声呼救。
吴海清等村民的呼救声引起了越来越多人的注意,村里的许勤勋、祝晓和雷军等人也赶到江边,相继跳入水中参与救援。但此刻,傅志霄已经筋疲力尽,渐渐淹没在了波涛中。
村民林兰在述说傅志霄跳入江中的情形
祝晓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那时落水的两人都沉了下去,我们也没法找到,突然听见岸上有人喊‘浮上来了!浮上来了!’”
浮出水面的正是男孩乐乐,许勤勋果断游上前拉住了他。随后又有村民将汽车内胎投入江中,岸边的村民劳智宏也拿来一根竹竿伸向江中。大家费尽全力,终于把孩子拖到了岸边。
村民王登水此时赶到,有救援经验的他果断对乐乐实施急救。他将孩子腹部朝下放在江边一根大型管道上,设法让孩子吐水。而祝晓则立即上岸发动汽车,随即将乐乐送到了附近的卫生院。
接力救援跑赢了死神的脚步,乐乐终于醒来了。但是,大家却没有等来志霄的消息。
殇逝:英雄离去留下深切追思
傅志霄的遗体,直到第二天早上才被找到。
傅志霄的拖鞋依然遗留在江边
随着村民的指引,浙江在线记者看到傅志霄的拖鞋还依然遗留在老虎潭边,没有人动过。附近的江岸边,还有村民为悼念英雄留下的横幅和鲜花。
在救人的六位英雄中,傅志霄年龄最小,也是唯一的70后。他在牺牲时还不满43岁,撒手离开了母亲、妻子和一双儿女。
志霄的父亲曾经是一名军人,早年跟随著名的“刘邓大军”挺进大西南,亲历了解放和建设康藏地区的伟大进程。在雪域高原的长年工作也使他的身体健康受到巨大影响,在志霄六岁时就因病不幸辞世。
母亲以一己之力把六个孩子拉扯成人,如今年逾七旬的她儿孙满堂,原本应该是尽享天伦之乐的时候。
因为过度悲伤,老人在这几天一直需要进行输液。她有时会拿着志霄的照片默默端详,回忆这个最小的儿子生前的点点滴滴。
母亲默默端详着志霄生前的照片
“志霄特别像父亲。”哥哥傅明霄说,志霄为人最看重的就是忠、孝,性情耿直而宽厚。志霄在年轻时也渴望参军报国,却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如愿,成为他一生遗憾。
如今,志霄以自己勇敢的举动,丝毫无愧于英雄的称谓,也像他的父亲一样被怀念。
村里卫生室的医生赖福泉是志霄一家的近邻,他还告诉记者,傅志霄过去就对溪口村的公共事务非常热心,曾经是村里的义务消防队员,多次参与扑救山林火灾。2012年,志霄家的老宅一带发生火灾,他在救火时抢先救助邻居的房子,自己家里反而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傅志霄的遗孀沈爱贞如今挑起了家里的重担,虽然明白自己有许多需要面对的困难,但她仍然尽力克服。他们的女儿名叫小琳(化名),即将在新学期升学进入高中,儿子小成(化名)则只有5岁。
事发的那天,小琳原本由姑姑带着和兄弟姐妹们在龙游城区游玩,不料噩耗突然降临,让她的生活仿佛在一瞬间彻底改变。
在与记者的交流中,小琳显得很安静,清澈的明眸里带着挥之不去的隐隐哀伤。她告诉记者,爸爸是家里的顶梁柱,自己现在只想要好好学习,因为这是爸爸最大的期望。
在这个刚刚经历了天崩地裂的家庭采访,记者没有看到任何人落泪。
近万名群众自发前来送别英雄
纪念:龙游好人书写凡人义举
8月24日,近万名群众自发聚集在灵山江畔,参加傅志霄的追悼仪式,共同送别英雄最后一程。而其他几位救人的村民,也赢得了人们由衷的尊敬和赞誉。
“能在这样的时候不顾自己去救人,真的是真正的英雄……”目击整个事件的村民陈荣根老人,话语间已然微微颤抖。
参与救助落水男孩的村民(左起:雷军、许勤勋、祝晓、劳智宏、王登水)
参与施救的村民中,其中几位已经不是第一次救人。
“碰到这类事情,只要有机会我都是第一个冲上去,”许勤勋说,这辈子他已经两次救援落水者,并有一次救火经历。二十多年前,他驾车途经溪口的一座老桥时发现有人落水,立即从驾驶室里跳入江中,成功把人救起。
不少村民们还和记者聊起了几位英雄的往事:在1962年,当时年仅13岁的王登水在老虎潭救起过一名14岁的范姓少年,因此一直受到对方家人的感念;上世纪90年代初,一辆载有十余人的三轮车翻入江中,劳智宏与别人共同救起了全部落水者……
“我们能跳下去,他们就有一线希望。”祝晓告诉记者,自己已经二十多年没有下水了,但在跳入江水的那一刻,他没有多想,也不可能多想。
同在一村生活,五个人原本互相熟识,因为共同救助生命的经历,他们如今也成了感情深厚的“战友”。
在记者即将离开溪口村的时候,晴朗的天空突然雷电交加,降下滂沱骤雨。灵山江也很快变得湍急起来,仿佛是那个令全村人刻骨铭记的日子情景重现。
在场的村民若有所思地说,今天,是志霄的“头七”。
七天过去,乐乐经过治疗已经即将出院,记者在龙游县人民医院见到了他们一家。
“千言万语,只能说谢谢。”谈到救起自己孩子的恩人,乐乐父母的感激之情始终溢于言表。
乐乐是个懂事的孩子,他说,以后要像叔叔们学习。在送别傅志霄时,乐乐尚未痊愈,但依然拖着羸弱的身体坚持参加了救命恩人的追悼仪式。
对于落水和被救的经过,乐乐已经记得并不太清晰,他对当时情景最后的记忆是,志霄叔叔奋力把他推向江岸。
傅志霄生前遗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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