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7、8点的菜市场里，“收款XX元”的机器播报声清脆动听，此起彼伏。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人们掏出各式各样的智能机，对着各个底色的二维码扫码付款。

　　这些二维码，有的挂在店铺的门头上，需要你抬头扫一扫，有的贴在门柱上，平举手机就可以扫，也有的随意放在蔬菜上，需要你探一探身体。如果你用心数一数，蓝色的支付宝、浅绿色的微信，红色的杭州联合银行，深绿色的农业银行……五颜六色的二维码，如嗷嗷待哺的雏燕，等着你用手机投喂。

　　万寿亭菜市场里一家副食品店中的二维码

　　买菜早高峰过后，菜市场又重归宁静。二维码们也暂缓一口气，静静躺在自己的工位上。不过这几天，二维码们发现，又有银行工作人员来“扫市场”，一个新的竞争对手加入支付团队，它是“数字人民币收款码”。

　　又有新热闹了。

　　买菜高峰过后，安静的菜市场

　　一家副食品店里不断扩容的二维码

　　藏在杭州闹市区武林商圈里的万寿亭菜市场，干净整洁。周大姐在这里开着一家卖油盐酱醋等商品的副食品店铺，“开了二十多年了。”她说，她迎接的第一个二维码是蓝色的支付宝收款码。“没有十年，也有七八年了。”

　　随后，是浅绿色的微信收款码。这几年，她又新添了交通银行、杭州联合银行等银行的聚合码。所谓聚合码，是指可以接收多种支付App扫码支付的一种二维码，不管是支付宝、微信，还是银行自己的手机银行，都可以扫码支付。

　　就是这个4月，一张来自农业银行的墨绿色数字人民币收款码也来了，还带着一个收款音响，“可以播报收款数字。”周大姐一边忙着帮顾客装商品，一边介绍着自己店铺里的二维码们。

　　新来的二维码成员“数字人民币”收款码

　　方正的店面里，放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只留一条U型过道，若是有人站在过道里取商品，另一个人就进不去了。二维码们有的被贴在酱菜的塑料外壳上，有的做成了展示牌，立在塑料罐上，方便市民扫码。

　　周大姐介绍，目前，消费者仍然是使用支付宝和微信支付的居多。但是，周大姐有时候也会做点小手脚，比如把杭州联合银行的二维码放到有利位置，盖住支付宝和微信的收款码。“联合银行的二维码收款没有手续费。”周大姐介绍，联合银行的二维码还带着小音箱，响亮的播报声方便她做买卖。

　　近几年，来推销自家收款码的金融机构很多。周大姐称，还有很多二维码她都没有摆上台面。原因是有的要收手续费，有的没有音箱，“也用不了那么多，有几个常用的就好了。”

　　这几天数字人民币收款码到店以后，周大姐说已有几位市民用它来付钱了。“很多都是抢了红包，所以来消费。银行的人说这个也没有手续费。”介绍这位新成员时，它还没有固定的“工位”，塑胶封好的二维码被周大姐提溜着放来放去。不过，这位新成员也自带音箱，记者在周大姐的摊位上买了两瓶酱油，付款后“收款18元”的机器播报及时响起。

　　“买菜老年人多，他们是不是用现金的比较多？”记者问周大姐。“现在老年人用手机付的越来越多了。”周大姐的这个回答，可能是金融机构下沉小市场争夺“几块几毛”支付市场的原由之一。

　　扫码支付“养小鸡”的老人家

　　用手机支付的老人家，在杭州很是多见。买菜、买水果，甚至是网购，用得很溜。

　　许阿姨，今年70岁，烫着一头时髦的卷发。用手机支付好多年了，理由也很潮：为了养支付宝农场里的小鸡。每天在线下用支付宝消费后，就会得到喂小鸡的饲料。但这几天，她的智能手机里又多了一个新的App：数字人民币。

　　这是许阿姨的女儿给她装的，为了抢红包。“她给我领了好多红包，让我用这个来买东西。”许阿姨说，不过，她问了常去的水果店和菜场，他们还不知道这个新的付钱方式。

　　许阿姨女儿王女士的手机里，支付App就更多了。支付宝、微信，这是最早入驻的，后来又加了银联的云闪付，同时，她在自己的Apple Pay里也添加了多张银行卡，现在又多了数字人民币App。“日常还是支付宝用的多，但是坐公交地铁会用云闪付，经常有活动，比较划算。现在购物能用数字人民币的地方都会体验一下。”王女士告诉记者。

　　王女士开通的数字人民币钱包

　　王女士在杭州一家企业里做财务工作，平时跟银行的工作人员打交道比较多。4月，数字人民币来到杭州后，就有不少银行的朋友给她发来了注册二维码。“除了银行人以外，我大概算得上是杭州第一批下载数字人民币的，然后我给家里人也都装了。”

　　无线支付，在杭州这座城几乎无所不在。哪怕是街边一个卖烤红薯的小推车上，也往往可以看到支付宝、微信两张蓝色和浅绿色的二维码。不过，现在各家银行推出的“聚合码”也日渐多见，相比于支付宝和微信二维码，聚合码对于扫码的App更加兼容，同时大都支持信用卡支付，这一项优势在一定程度上笼络了爱“寅吃卯粮”的年轻群体。

　　不断下沉的市场，推动着无线支付数据的增长。今年4月，央行发布了2021年支付体系运行总体情况。数据显示，移动支付业务量保持增长。2021年，全国移动支付业务1512.28亿笔，金额526.98万亿元，同比分别增长22.73%和21.94%。而这样的增长，在这几年已是司空见惯。

　　穿着西装走进菜场的他们

　　80后、90后小时候花钱时的动作叫“付钱”，而现在叫“支付”。随着这个词从蓝海走进红海，已引得无数机构竞折腰。“卷出花来了。”一位金融业人士告诉记者，如果在菜市场里遇到穿西装的银行人，不要觉得奇怪，他们不是在工作时间溜出来买菜，而是带着营销任务而来。

　　银行工作人员正在推广数字人民币收款业务

　　“不好意思的，他们不太搭理我。”这个月，杭州一家银行的工作人员在周大姐所在的万寿亭农贸市场营销数字人民币，他们拿着宣传折页，隔着菜摊向他们介绍这一新兴的支付方式，“不需要手续费”是一个营销点，但是他们的热情往往得不到同等热情的回应。这位年轻的银行人腼腆中带着尴尬。

　　在菜市场的北门过道，该行还设着一个现场办理点。一叠叠资料放在临时设置的桌板上，商户只要带着身份证和银行卡，填写好资料，过几天银行就会做好收款码送上门来。

　　一位商户正在填写开通数字人民币收款业务

　　“很多银行都来过的。”周大姐说，“有一些需要收手续费的，我开通了以后也不放出来。”周大姐说，由于数字人民币收付免费，她才第一时间开通，并把二维码放在了显眼位置。这些前来营销的银行工作人员往往背着一个数字，而这数字又与他们的薪资挂钩。除了与同行竞争，他们有时候甚至需要与同事竞争。

　　“就太卷了。”另一家国有行工作人员告诉记者。据悉，该行在七八年前就开始推广收款码，最早只接受自家银行的扫码，不久就升级成了聚合码，可以兼容包括支付宝、微信和其他银行的扫码。而今，数字人民币来了之后，他们的任务又多了一项。“现在就是两个一起推。”

　　对于支付的争夺，在今年2、3月份出现了一个小高潮。

　　今年2月，有传闻称3月1日后，支付宝、微信的个人收款码将无法使用，这个消息对于有支付营销任务的人士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当时，不少银行人趁机在朋友圈推广自家的收款码，并走进市场，劝导商户接入新的银行二维码。

　　但随后，支付宝和微信宣布个人收款码可以继续正常使用，只不过部分商户将从此前的个人收款码转为个人经营收款码或商户收款码。同时，支付宝公告称，升级后，用户原有的收钱免费、提现免费等权益将继续享有，还将会享有更高的“敢收敢赔”保障额度等权益。微信支付也表示，可提供经营账本、经营分析等服务。

　　而此时，已有银行开始为数字人民币的营销做起了准备。早在3月，就有杭州市民表示，有银行朋友找她填写了数字人民币开通的表格。4月2日数币落地后，多家银行的优惠马上跟着面世，抽红包、满减等活动纷至沓来。

　　而银行员工头上，则又多了一个数字。“我们是一人100个，现在我自己是完成了，但是部门还有一个‘困难户’，需要大家合力帮忙，你身边如果有还没开通的，帮忙扫码开一下吧！”采访时，一位银行工作人员发来一个二维码，“微信扫码下载开通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