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后的富阳山体。 张之冰 摄
“‘蜘蛛人’目前有点‘吃香’，好多生态治理项目都等着。”在萧山家门口做山体修复治理的洪钱江，亲眼见证着当地镇村靠山“吃”山，到给大山恢复绿色的变化。
20年前，福建人高成旺因推广最先进的“采石”技术来到杭州；20年后，他从一名“采石匠”变成了山体生态“美容师”……
今年，随着全市1657个山体生态修复和景观提升项目基本完工，杭州用整整两年在全市域范围消除了原有破损山体、裸土及废弃用地带来的“视觉污染”：至此江山，无限青绿。
“从美化城市到美化山体，这在杭州历史上是第一次。”在市规划资源局负责人看来，全市“迎亚运”山体生态修复和景观提升专项行动，是杭州深化“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实践的“再出发”。
在杭州持续深化“两山”实践的征程里，如洪钱江、高成旺等一大批“扑在”山体生态修复项目一线的工人、项目专家，通过他们的亲身经历，切身感受着杭州厚植全域生态本底的决心；见证着绿色正在成为杭州发展最动人的色彩。
指挥“蜘蛛人”的人，像“绣花”一样复绿山体
萧山华杰矿山体修复项目现场负责人 洪钱江
“感觉自己的腿有点抖”。
虽然有安全带系牢在腰间，洪钱江发现自己依然掌控不好手中管子的方向。风，在脚离地的前一秒还感受不到，此刻却变得有点张牙舞爪起来。他有点头晕，口水在嘴巴里咽了又咽。然后决定“认怂”。
那是大概十年前，洪钱江第一次试着做山体修复的“蜘蛛人”。“我坚持了不到5分钟，就回到了地面。”那次之后，他开始把心思放在精研施工方案和现场管理上，几年后，他如愿成长为一名山体绿化项目的现场管理人。
“这活太挑人了，年纪太大、太小都不行，一般人吊在半空腿肯定要抖，有经验的师傅大都四十来岁，也是吃‘青春饭’。”见到洪钱江的时候，他正在萧山区临浦镇高家坞村华杰矿上现场指挥。
“可视范围的工程已经做完了，整个工程还要一点点做下去。”眼前几十辆挖掘机、装载车、运输车来回“忙碌”，洪钱江一边向记者讲述工艺的复杂，一边指着崖壁间作业的身影感慨：“这可是绣花活。”
从洪钱江站着的地方到他身后，是上个世纪90年代萧山临浦镇有名的“致富矿”：一层层山石经过爆破、开采，加工成石料运出去，再换成镇村的GDP。
很快，郁郁葱葱的山体被“吃”出一个大口子，黑褐色的“创面”在风情大道上都能看到。
2013年左右，矿山关闭。“但裸露的崖壁会不时掉一些滚石下来。”洪钱江手指着的地方，一到下雨天就令规划资源部门和镇村的干部忧心忡忡，“担心石头滚下来会砸到人”。
2020年，杭州启动“迎亚运”山体生态修复和景观提升专项行动。废弃多年的华杰矿纳入整治清单。
踏勘了几次现场，洪钱江头脑中就对设计施工方案有了实施思路：“这山有150米高，需要从上到下，将裸露的山体宕面一层层削成9个每层15米左右高的50多度斜面。”
入行以来，洪钱江走南闯北，亲历了不少山体修复的项目。在他的印象中，“有把山开平，做成工业园区的；有把山削出来，做成别墅的；这么大规模、高要求的恢复山体生态治理项目，并不多见。”
削好坡，就轮到“蜘蛛人”一展身手。
“绿化有赖于营养土的喷播，要整齐地在坡面上喷出一定的厚度。”洪钱江说，目前这块工艺已经非常成熟：“蜘蛛人”会将定制的菱形网铺在坡面上，然后网底用方木垫起4厘米，用钢钉锚固，以确保厚层基材喷播厚度达到10厘米以上，保障后期绿化效果。
整个绿化过程中，洪钱江最紧张的是“蜘蛛人”的安全。
“一般4人一大组、两人一小组，通过专用的喷播机器和管子，将以一定的配比要求搅拌好的营养土，输送到坡面进行喷播作业。”顺着洪钱江的手望过去，两个“吊”在空中的蜘蛛人正往山壁喷播营养土，两个人在下面协助挪管子。“一般从上到下进行喷播作业，一个来回需要两个多小时，然后两个人换一次。”
看似不复杂的工艺，遇到雨雪天，是不能施工的。
“天气不好的时候表土山石不稳定，容易发生危险。”最多的时候，洪钱江每天要“提心吊胆”地看着8组、32人上下轮换。
当天气好的时候，又要抓紧抢工期。
在长达两年“看天赶工”后，洪钱江终于盼来了整个项目可视范围内修复的告结，“预计5月底就能长出10厘米的草，从风情大道上看过来，就是一片绿色了。”
作为萧山临浦人，洪钱江没有想过，干了近20年的山体治理，跑遍了浙江的山山水水，有一天，会在家门口施展本领。
“我们小时候，萧山这边到处都是矿，经常跑到矿山间去玩。后来矿就一个个关掉了，这几年，几乎所有关停的矿山，都开始进行生态复绿。”洪钱江观察到，以前镇村要靠采矿发家致富，现在则要靠好山好水。“时代真是不一样了，临浦、浦阳这些年都建了更多的公园，发展了一些农庄，大家再也不是过去开山卖石的思路了。”
也正是因为发展形势变化，“蜘蛛人”也变得稀缺起来。
“工程还没完，已经有几个项目在等着。”洪钱江说，“这片废弃矿山经过我们的治理，不仅能消除地灾隐患，以后这边的风景也会更美，三五年后，基本上都能长得郁郁葱葱，恢复成森林化的自然植被了。”
受着时代的召唤，等华杰矿完工，洪钱江就要带着蜘蛛人们马不停蹄地赶向下一个项目，“用我们成熟的山体生态修复技术让更多大山恢复成森林化的自然山体。”
来杭20年，从一名“采石匠”变成山体生态“美容师”
富阳新桐建材程浦村砂岩矿山体生态治理负责人 高成旺
“那时候呀，这江上一眼望过去都是运送砂石材料的船。”
细雨中，高成旺望着不远处的富春江感慨，他绵软温和的福建乡音犹在，闽人擅“炸山取石”的声名，却随经历逐渐淡去：见到记者时，他在已完成生态治理的大山前，指导矿山宕底土地的平整恢复，身份是一名山体生态修复项目经理人。
2003年，高成旺作为专业采矿人才，从福建来到杭州。
那是富阳采矿业渐入高峰的阶段，最多的时候，在“富春山居”之间，活跃着大小400多个矿山，“富阳的石料，供应着整个杭嘉湖区域。”高成旺回忆，他最早来的是杭钢三江大山顶矿，推广当时露天矿山开采最安全的“水平台阶自上而下，非电起爆深孔爆破”标准化开采技术。
同一年，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提出“八八战略”，其中包括进一步发挥浙江的生态优势，创建生态省，打造“绿色浙江”。
在高成旺的印象中，2004年以来，富阳从富春江两岸、杭千高速、320国道、旅游风景区、城市周边等重要区域开始，按照轻重缓急逐步对沿江沿路矿山进行治理。
“或许就是当地对治理要求的起步早，我们一边采石，一边治理，渐渐变成两类技术都要过硬。”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来杭20年，他的“看家本领”已从“采石匠”，变成矿山生态“美容师”了。
富阳日昌升矿山，是高成旺2010年主抓的第一个矿山生态恢复治理项目。
如今的富春山居，细雨蒙蒙中，路过当年由高成旺主导治理的整座日昌升矿山，已和周围的绿水青山融为一体。
“如果不是知情的人带过来，大家完全认不出这里以前竟是采矿的矿山。”这个治理效果，可以看作是高成旺治理生涯的“样本”，但他显然对当下的技术更有信心：“现在的技术更精细，削出来的坡面更平整，养护路网畅通，排水系统、绿化密度也更好。”
不仅如此，由于富阳矿山生态治理起步得早，高成旺在矿山宕底土地整理和利用上，也积累了一些经验。
随着全市“迎亚运”山体生态修复和景观提升专项行动的展开，富阳对全域裸露山体和废弃矿山进行生态修复，作为有行业积累的职业经理人，高成旺在这次行动中大展所能。
目前，高成旺负责的新桐建材程浦村砂岩矿山体生态治理已基本完成，宕底的土地整理是他当下关心的重点。
“这片采矿用地以后也大有可为，政府已和水务集团签订了合作协议，后续将进行有效利用。”在高成旺看来，修复好的矿山，能够单纯作为山水风景的地方，那就做好显山露水的文章；但对于矿山宕底的土地，“治理好了就空放着太可惜啦，矿山宕底、矿坑，是大有可为的土地资源。”
针对这一点，高成旺留意到，富阳有多个项目，走在了探索前沿。
位于富阳新桐乡春渚村的三江石料厂废弃矿区，通过治理修复，环境面貌焕然一新，山下已整理出46亩可用土地，正在进行招商洽谈，有望实现生态效益、社会效益、经济效益“三赢”。
在位于渔山乡三元村的三元石料厂，逐步复绿的宕底下方，正在进行最后的土地整理，预计整理出几十亩的土地，可作为露营基地，未来成为市民依山眺望富春江、领略绿水青山的大平台……
“这次全市范围的山体修复力度很大，沿着风景界面的地方，基本都治理了，和杭州作为生态文明之都，建设国际化大都市的步调是一致的。”在高成旺的感受中，从最早依赖“开山采石”换取财富，到有意识绿化山体守护“富春山居”，再到今天探索将山水风景与资源利用的文章“做大”，“八八战略”提出以来，富阳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之路，正越走越宽。
来杭二十年，高成旺已把家安在了富阳。“我们老家闽北就是森林覆盖率很高的山区，逐渐富美的富春山居，让我越来越有家园的感觉。”
“我们已经做了很多，未来还要继续干下去，把裸露可视面小的山也治理起来、废弃矿山土地都利用起来。”在高成旺的想象中，当车行入富春，处处都是绿水青山。
延伸阅读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我们天天都在琢磨两者的转换通道。”佟元青，是富阳地矿所党支部书记，也是一名扎根基层矿所20余年的工作者、管理者。
20年来，他见证了富阳采矿业从高峰时期的400多家，到如今仅剩10余家的一路“巨变”。
2020年初，杭州启动“迎亚运”山体生态修复和景观提升专项行动，市里下发到富阳的图斑任务是172个，考虑到亚运场馆周边还有即将开工项目或造成的“山体裸露”，富阳自加压力90多个，最终确定了262个项目纳入治理范围。
随着项目基本完工，以佟元青为代表的一批矿管人，开始思考如何打开废弃矿山向“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的转化通道。
“里山镇汤山岭矿区，废弃矿山治理后整出来300多亩土地，现在打造了一个工业区，引进6家企业，年产值1个多亿，那是我们废弃矿山治理的1.0版。”回顾来时路，佟元青思路清晰：“日昌升矿山治理后，经过十多年的草木生长，目前已经与周围青山绿水融为一体，这是我们废弃矿山治理的2.0版，也将是全市‘迎亚运’山体生态修复项目将在未来要达到的效果。”
目前，随着“迎亚运”山体生态修复项目完工，佟元青开始谋划着探路当地进行废弃矿山治理的3.0版。
“我们的计划是通过挖潜，将有条件的废弃矿山，打造为矿山地质公园。”佟元青说，目前，已在国内看到一些这样的案例，富阳也有几个项目正在谋划，“未来我们希望除了能让居民享受到矿山生态修复带来的生态价值，也让矿山资源发挥更大的价值，为居民带来更多亲山近水的生态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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