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28日,我在喀山举办的第45届世界技能大赛上获得了美发项目的冠军,年底回到江西上饶鄱阳县双港镇的老家,在家休息到了正月初十。我的工作单位是杭州市拱墅区职业高级中学,学校发通知让我们教师提前返校,先自行隔离15天,没想到,我成了返校最早的老师。
既然回杭州了,学校又没有开学,吉正龙老师就组织我们44届、45届的美发项目参赛选手和备战46届的预备选手去给抗疫一线的工作人员“义剪”,用我们的一技之长为他们解决“头等大事”。从2月18日起,我们先后去过拱墅区市场监督管理局、知味观、浙江省高速交警总队、下城区王马社区、拱墅区拱宸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浙江广电总局、拱墅区区政府、浙一医院之江分院等单位。
我从2013年就开始做公益了,每个月15日、16日,都会在拱墅区各个社区和运河广场给老人和环卫、路政工人免费理发。我们拱墅区职业高级中学美发和形象设计专业的实训厅,每周一、周二也是全天对外开放的。所以,这次的“义剪”对我来说驾轻就熟,每次背着工具箱、打个出租车就到“义剪”地点了。
“义剪”一般隔天一次。上午9时到,中午吃饭休息一小时,下午4时结束。我刚进高中时就入选了学校短跑集训队,体能一直还好,所以“义剪”这点辛苦根本不算什么。
防疫期间出去“义剪”,还是有一点点顾虑的,毕竟“义剪”时接触的人比较多,新冠肺炎又有潜伏期,所以我在做好个人防护和消毒的同时,走路、坐车都会主动离别人远一点,不希望因为自己不注意而给他人带去风险。
在医院“义剪”时,很多女医务人员直截了当地让我给她们剪短发。她们工作时要戴医务帽,头发多了就会流汗,还会有碎发掉下来;还有的女医务人员干脆让我用电推剪把她们的头发沿着发际线往上推一到两厘米,那么长的头发,我看着都下不了手。她们的眼里也有不舍,但是没有丝毫犹豫。学美发,不单单是学剪头发,作为发型师,毛发生理学、头皮生理学、毛流走向都要学。我太了解头发的生长过程了,刚长出来的头发都是支楞着的,以后她们再养头发得熬过一段尴尬期才能迎来美貌期。
抗疫一线的工作人员工作都很辛苦。有的人坐下后就说两个字“剪短”,我剪着剪着就发现他们睡着了。不忍心吵醒他们,只好顺着他们的坐姿剪,动作尽可能轻柔,实在不好剪的时候就轻轻扶住他们的头。
防疫期间,理发不方便。有的男同志就让自己的伴侣买了电推剪在家里给他们剪。到了我这里,发现头发这里缺一块那里多一块,我好不容易才忍住笑问他们,谁给你剪的?一般都回答:“我夫人剪的。”画面也是蛮喜感的。
有时候发型师还要化身为顾客的心理理疗师,帮他们疏导心理问题。我常常觉得这个职业让我看到了不同的人、人的不同面,不同圈子、不同环境,看得多了,我才更加了解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生活——简简单单就好。
顾客走进理发店,都是带着各自的需求来的。发型师要做一个倾听者,观察他们的着装风格、面部五官,了解他们的心理状态、工作状态,这样才能给出适合他们的发型建议。发型师还要善于拉近和顾客的感情,却又不能把个人的情绪带入工作。这是发型师的操守,也是对自己职业的尊重。
职业不分高低贵贱,存在就有存在的意义。美发与形象设计这个专业,是我自己选的。记得初中时住校,我就喜欢给室友编辫子、剪刘海。我在她们眼里就像个“大姐姐”。后来因为父母在杭州务工,我就到杭州市拱墅区职业高级中学来读书了。
从小,我和我哥都很听话,任何事都不用父母操心,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后来因为我读职高学了美发专业,村里人有些冷言冷语,但父母都支持我选择自己喜欢的专业,鼓励我学好一技之长在社会上立足。
在杭州市拱墅区职业高级中学,我的专业课表现很好,成绩一直很靠前。2014年,老师就推荐我参加了第44届世界技能大赛美发专业的校内选拔,结果我校赛、省赛、国家选拔赛“十进五”都包揽了第一。好消息一次次传回老家,村里人就发现学美发挺好的,学好技能也挺有出息的。大概是我太想给父母争光了,国家选拔赛“五进二”发挥失常,惨遭淘汰。那时候我很怕父母失望,不敢给他们打电话,也不想跟朋友诉说,觉得所有人都会嘲笑我。自我封闭了十多天后我想通了:干嘛要忽略自己的初心呢?我参赛的初心就是学技术,技术学到手了,都是自己的。这么一想,我重新振作了,从负面情绪里跳出来了——反正我还年轻,可以继续备战第45届大赛。
世界技能大赛赛程要持续四天三夜。比赛时不能一边剪一边和人交流,所以整个过程很费神,对选手的体力要求也很高。
第二次备战时,我的指导老师吉正龙让我加强体能训练。我每天早上先跑5000米,再开始一天的高强度训练。我每天都训练16个小时以上,遇到一些偏难的发型,还要熬夜到凌晨。如果太晚了,我就会在训练室里躺一会儿,第二天早上再接着干。没日没夜的训练,总算有了成果。第45届世界技能大赛的国家选拔赛“十进五”“五进二”和“二进一”我都是第一。今年,我又荣幸地获得了五四奖章……
义剪时,抗疫一线的工作人员跟我聊了很多他们的喜乐、压力和心愿。看到年轻人,我会心疼,会想到他们也是家里的小公主小宝贝;看到年纪大的,我会想到自己很少有机会陪伴的父母,他们与父母年纪相当,我要把他们的发型修剪得美美的。
世界技能大赛每两年举办一届,新人辈出,冠军的光环和热度总会淡去,但我不会迷失自己的方向。我是一名教师,我想让每个学生都保持本心、做好本职。有可能的话,再为传承剃须、编发、盘发等传统老手艺做点事。作为发型师,就要尽可能对每个人温柔以待。 (石天星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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