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快递、外卖小哥遍布城市大街小巷，小哥群体日益受到社会关注。这一集结了大量青壮年的新业态群体，在影响人们的生活节奏和消费理念之余，正逐渐成为城市正常运行不可或缺的一环。
小哥在浙江过得怎么样？有哪些诉求？他们的未来之路如何走得更踏实？
为更好了解小哥群体生活工作现状，浙江团省委在全省开展“千名团干结对小哥”实践调研活动，近千名团干部来到外卖、快递站点，跟小哥们同吃、同工作，了解他们的就业生活状况，并形成了《浙江青年发展报告（2021）——城市骑手深度调查》。今天，我们走近这些小哥，聆听他们的心声。
“收入过得去，感觉还挺自由”
“今天跑晚班，跑到12点，送了50多单，还有一单因为等不及电梯刷卡爬了14层楼，忙了一天终于下班了！”
——杭州外卖小哥李佳宝
远处一个壮实的身影迎面走来，脚步生风，带着一股有别于杭城梅雨季的爽快。下午2时，我们在杭州下沙见到31岁的北方小伙李佳宝时，他刚跑完午餐订单。
“最麻烦的就是超时！”李佳宝一边说话一边还在喘气，黝黑的脸上密密麻麻地渗出汗珠。两个小时后，他的手机将再次重复响起单调的提示音，晚餐订单随之而来。紧张的工作节奏背后，是他一天50多单的超大工作量。
李佳宝忙碌的身影并不孤单。在浙江，跟他一样从事物流、配送工作的小哥有数十万，其中快递小哥近19万名，外卖骑手近37万名。如此庞大的流动群体，穿梭在街头巷尾，串联起无数商家和消费者，早已成为大家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们是什么模样？日前，“千名团干结对小哥”调研活动报告出炉，其中的问卷调查覆盖我省11个地市，涵盖顺丰、邮政等12个快递公司和美团、饿了么等6个外卖平台。通过近3000份问卷，我们得以窥见这个庞大群体的底色。
某种程度上说，站在我们眼前的李佳宝，正是小哥的典型模样。
调查显示，快递员、外卖员男性占比90%以上，23-35周岁占68.2%。近半数小哥选择从家乡来到浙江开始全新生活，包括安徽、江西、河南、贵州、四川等地。此外，最高学历为高中及以上的小哥占77.52%。
为什么想干这一行？“收入过得去，感觉还挺自由。”李佳宝的回答在调研报告中得到印证，“自由度高”是小哥们选择这份工作的最大原因，同时，他们的收入集中在每月5000元至8000元。
不过，这笔钱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到手。跟李佳宝结对的杭州市团干郑宏回想起体验小哥工作的那天，仍觉后怕。当天，郑宏化身“外卖小妹”，从餐饮店后厨到顾客家门口，深度体验小哥的配送工作。可才到第三单，她就因避让行人意外摔下电动车，蹭破了脸。摸着脸上至今可见的伤疤，她说：“从未想到这份工作不仅累，还有危险。”
在这次调研活动中，金华市团干徐锐开邂逅了快递小哥盛文礼。早上6时，他们来到婺城区驿头社区的顺丰万达站，开始分拣、消杀包裹，然后骑上三轮车上门收件、派件。找不到门牌号差点迟到、找不到停车位靠双腿跑……刚上路，徐锐开就遭遇认路难题，身旁的盛文礼却像一张“活地图”，连犄角旮旯都一清二楚。
一天4个班次，派了70多个包裹。晚上9时下班后，徐锐开已精疲力竭。此时，身旁的盛文礼却依旧步伐矫健——趁孩子还没睡，赶紧回家陪陪孩子。
“不只是为了自己，身后还有一个家”
“最近天气变热了，中午没送几个包裹就全身是汗，打工也不只是为了自己，身后还有一个家！” ——金华快递小哥盛文礼
对生活的盘算、对家人的牵挂、对未来的憧憬……这群风雨无阻的小哥身上承载的，不仅是一个城市的盼望，还有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调研报告向我们展示了他们的四大迫切需求。排名第一位的是“提升薪酬及福利待遇”。超过八成的小哥表示，最大需求就是提升薪酬，近七成期待更好的福利待遇，如给予更多补贴等。
“解决自己的生活问题容易，不过家里还有老人和小孩。”盛文礼告诉我们，他身边的同行大多也是如此，正值“青壮年”的群体构成，注定这一群体要直面撑起一个家的压力。
除了收入压力外，他们的第二迫切需求是“劳逸结合的状态”。调研报告显示，近6成受访者表示工作强度较大。是工作狂，还是迫不得已？一边是计件工资，送得多赚得多；一边是平台算法，跑得快送得更多。在绩效和算法的双重挟持下，小哥们不得不拼力冲刺。
浙江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刘志军一直关注小哥群体,他表示，由于目前缺乏统一的组织力量和具体的管理服务部门，习惯单枪匹马的小哥对于自身权益的保障能力比较弱,急需相关部门给予关注。
排名第三的迫切需求是“住有所居”。调研报告显示，超过半数小哥“租房”，工作自带的漂泊感与“住无所居”的交织，让他们颇感无助。在杭州租着10平方米单人间的李佳宝直言，“买房？想都不敢想！”
最后是对劳动保障期待更加健全。调研报告显示，仅有不到30%的受访者表示公司缴纳了养老、医保、失业保险。而对于一线小哥更需要的意外险，投保率并不高。
这可以说是一个行业难点。“近年来物流行业发展迅速，行业内部竞争非常激烈，不断压低用人成本。”省快递行业协会秘书长王跃平表示，此外，行业惯用的网点加盟制，以及岗位本身流动性大，这些都加剧了标准化管理的难度。
除了这些迫切需求，小哥还面临融入难题。平日社交圈子里多是亲戚和同乡，即使想要拥抱更广阔的城市生活，他们也有些无所适从。“小哥群体中流动人口占比高，很多公共服务和社会福利他们都享受不到，尤其是住房和子女教育等问题，这让他们多少有些游离于城市生活之外。”刘志军表示。
身处闹市，城市近在眼前，却仿佛又遥不可及。“别说融入城市，别被保安拦在小区门口就不错了。”王跃平开玩笑说。
“我们的生活越来越有盼头”
“今天送完外卖，顺便提醒大家注意防疫。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也算是为城市出了一份力。” ——宁波外卖小哥张鹏
习惯起早贪黑，熟知城市大街小巷的小哥，早已成为我们日常生活的常客。在浙江，这群随处可见的“老朋友”不仅感受到来自社会各界的温暖，更在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反哺社会。
去年发布的《浙江省维护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劳动保障权益实施办法》规定，企业应当合理管控劳动者在线工作时长，对于连续工作超过4小时的，应当设置不少于20分钟的工间休息时间。同时规定平台企业按照《浙江省数字经济促进条例》规定为劳动者单险种参加工伤保险，这让小哥在捍卫权益时有法可依。
法规条例提供兜底保障，暖心关怀也逐步跟上。疫情期间，为了让小哥跑得更安心，团省委推出7条专属关爱措施。其中，免费新冠传染病专项保险、人身意外保险等险种，解决了不少小哥的燃眉之急。领到免费保险的杭州外卖小哥叶文斌开心地说：“真的非常感谢大家对我们的关心！”
关爱小哥、鼓励小哥融入城市，浙江各地一直在行动，多重措施与小哥的迫切需求“不谋而合”——
忙碌工作之余，有了歇脚的去处。义乌在快递小哥高频出入区域建设了449个小哥驿站，提供免费茶水、避暑纳凉、充电休息等服务；温州在市区范围为小哥增设200个临时停车位、1600个电瓶车临时停靠点。
我省对快递小哥的职业发展也有了长远谋划。浙江于去年成立全国首家省级快递物流行业团工委，注重培养从业青年骨干，开展推优入党工作。绍兴连续3年开展从业青年万人职业技能轮训，23名从业青年获得快递工程技术人员职称资格。中国邮政绍兴市分公司皋埠特快揽投部的90后快递小哥阮海良， 2016年入行成为一名揽投员，2021年斩获第三届全国邮政行业职业技能竞赛第一名，今年又荣获全国五一劳动奖章。
游街串巷之后，小哥开始有了家的安全感。杭州快递小哥李庆恒在浙江省第三届快递职业技能竞赛中获得第一名，成为杭州市D类人才，获得百万购房补贴；绍兴协调从业青年获保障性住房补贴百余人次……
小哥的“附加能量”在各地不断涌现。疫情期间，他们为保障物资供应稳定发挥重要作用。宁波北仑的300多名外卖小哥组成防疫宣传队伍，开启防疫宣传口号“随单派送”行动。外卖小哥张鹏一天之内通过送餐进行40多次防疫宣传，得到许多点赞。
在杭州钱塘，“小哥帮帮团”“小哥网格员”等志愿团队正在组建，小哥化身社情民意信息员、平安城市巡查员……“面广量大而且亲民，小哥群体参与社会基层治理具有天然优势，这方面他们仍大有可为！”刘志军表示。
小哥，让城市生活更美好；城市，正让小哥生活充满希望！
他们的未来之路，怎么走才更踏实？调研报告建议在住房需求问题上，借鉴上海、深圳等地的做法，探索推出小哥专项保障性租赁住房制度，让小哥“住有所居”。同时各方合力为在城市打拼的小哥提供更加完善的保障，着力提高小哥法律意识，落实小哥劳动合同签订及劳动关系确认，优化保险缴纳制度，让小哥跑得更畅快、更安心。
“这些都是我们的心声，我们的生活越来越有盼头了！”听到这些建议，正在夜色中等待新包裹来临的盛文礼不停叫好。不远处，满载货物的大货车正打着车灯缓缓驶来，清点完包裹之后，盛文礼就下班回家了，等待明天新一轮的忙碌和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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