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1月8日讯(记者 徐坊 见习记者 刘凌云 共享联盟·南浔 陆志鹏)天气渐冷,位于湖州市南浔区旧馆街道的浙北星星港农场锦鲤养殖基地里,70多条由该基地自主培育的“格格巫”锦鲤搬进了温暖的阳光棚。
一名非洲小伙穿梭于池子之间,仔细观察畅游的锦鲤,时不时拿起相机拍照记录,“目前看,这些锦鲤体型粗壮,消化功能也很好,成长性比较稳定。”这个小伙子名叫加姆·哈比布,1995年出生,来自遥远的几内亚,如今说起锦鲤人工选育,已头头是道。
水产养殖是一个非常辛苦的行业,如今并不受年轻人青睐。尤其是锦鲤养殖要求很高,从一颗鱼卵孵化,到长成七八十厘米的成品鱼,至少需要3年时间,养育过程艰辛。从2023年1月至今,加姆一直在这里工作,从事最关键、最辛苦的锦鲤人工选育工作。因为他的心里,揣着一个理想。
“原来在中国,鱼还能这么养”
加姆和湖州的缘分,开始于2019年。他千里迢迢来到湖州师范学院,成为生命科学学院水产遗传育种与繁殖专业的一名硕士研究生。
水产遗传育种与繁殖是湖州师范学院的特色学科,主要是围绕浙江主导或特色淡水养殖鱼虾,尤其是南太湖流域特色品种,开展育种、繁殖与推广技术研究。
加姆的家乡几内亚,是非洲一个沿海国家。加姆说,那里的人也很喜欢吃鱼,但因为水产养殖水平不高,主要靠出海捕捞,能不能吃到鱼全凭“运气”。“我想学习中国经验,以后回国发展水产养殖业,让家乡人民每天都能吃上鱼。”
太湖南岸的湖州,淡水渔业历史悠久。古老的桑基鱼塘以及跑道鱼、陆基圆桶养殖等新养殖模式,深深吸引了他。再加上他大学学的是化学专业,和水产养殖中的鱼药、水质调节等有着一定的关联度,这让他的求学之路信心满满。
但研究生学习,是从基础知识向更深层次的学术研究转变的阶段。面对全新的领域,加姆要通过独立思考和创新实践,形成自己的学术观点和研究成果,挑战非常大。
“他虽然基础不是很好,但胜在好学、敢想敢做。”湖州师范学院生命科学学院水产系副教授孔有琴是加姆的硕士研究生导师,说起这个已经毕业的男孩,仍连连点赞。
加姆首先要克服的是语言关。就拿做得最多的实验来说,读懂各种各样的检测试剂说明书是做好实验的前提。但对于不认识中文的加姆来说,这些说明书就跟“天书”一样。于是,他努力学习中文,仅用了半年时间就通过了汉语水平中级考试。
水产养殖是个辛苦活,特别是夏天高温季,湖师院养殖基地的阳光棚被晒成了一个蒸笼。孔有琴说,再热的天,加姆都坚持每天给自己养的虾换水、清污。“300升的水槽,他弯着腰一干就是一两个小时。”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找到浙北星星港农场的锦鲤养殖基地开展实习。半年里,这个近3000平方米的现代化锦鲤种苗养殖基地为加姆打开了新世界,“原来在中国,鱼还能这么养。不仅能吃,还可以观赏,甚至卖出上百万元的高价。”
专业对口,让丰富理论知识有了实践的舞台。毕业的时候,加姆非常希望能留下来。正致力于锦鲤自主繁育的养殖基地,此时也需要加姆这样敢想敢做的年轻血液加入。双方一拍即合。
经验,在失败中积累
早上8时,加姆已经在养殖基地的阳光棚里忙开了。
养殖区的62个池子已经“满员”,里面住着一条条颜色鲜艳、轻盈灵动的锦鲤。
这个身高1.85米的大个子,穿着冲锋款工作服,脚上是一双迷彩大胶鞋。他先检测了每个池子的水温、pH值以及氧气设备,又抓起鱼饲料,扔进池子里。看到鱼儿争先恐后地来抢食,他才放心地检查下一个池子。
“喂料实现了自动化,但是鱼的状态还是要靠人工来判断。”去年10月初,他就用这种方法及时发现并挽救了上万条正在室外鱼塘进行“野外锻炼”的4月龄小锦鲤。
“那天我把鱼食撒进其中一个鱼塘,发现鱼的胃口似乎不太好。”会不会得了“睡眠症”?他脑子里飞速转动。“师父说过,锦鲤越冬的时候,容易得一种‘睡眠症’的病,鱼会出现没精神、食欲下降等现象,乍一看像死了一样。但是对于声音反应敏感,会像受到惊吓一样逃跑,然后马上又翻转。”这个病传染性很强,如果不及时处置,第二天很有可能整个池的锦鲤就全军覆没了。
加姆当机立断,把塘里的鱼全部拉回养殖大棚,并给予水升温、加盐等措施。由于处置及时,一周后,这些鱼全部恢复如初。
“小伙子肯学肯干,进步很快。”锦鲤基地技术负责人李一帆评价这个“洋徒弟”。
锦鲤“娇贵”,一旦出现伤口或瑕疵,价值就会大幅下降,因此需要养鱼人365天的细心呵护。但加姆本身性格大大咧咧,一开始,对于锦鲤养殖过程中的一些操作规范,不理解,也做不到位。两人曾经常常会为此红脸。
近一年来加姆的表现,逐渐让李一帆刮目相看。采访当天,正好有一批筛选下来的锦鲤要卖出去,加姆一个人准备好增氧泵、转运桶、小推车,然后喊来同事老张帮忙一起拉围网,小心翼翼地把要转运的锦鲤“赶”到鱼池的一角。
“这批鱼是2023年5月产的,刚刚在第四轮‘选美’中被淘汰下来。”加姆拿起一个锦鲤专用的捞网,左手抓着网柄,右手捏着网底,从鱼的后方或侧面接近鱼,看准时机,迅速提起。
我们发现,每次将鱼提起来之前,他会连鱼带网兜再摁进水里一次。“网里有水,能减少鱼的应激反应,出网的时候就顺着水流游进中转桶,避免受伤。”加姆解释道。
他说,这些经验,就是在错误和失败中积累起来的。他捞起一条全身雪白、头上有一个丹顶的锦鲤,惋惜道,“这条鱼原本不用淘汰,就是因为我一个不小心,把丹顶的一个鳞片弄掉了,且没办法修复。”他几天都没睡好,“一岁半的锦鲤平均每条可以卖到1万多元,现在只能卖三四千元。最主要前面大家花的大量心血都白费了。”他暗暗下决心,要细心再细心,将每一步操作都做到位。
给鱼当“美容医生”
和日常照料相比,引种和繁育才是最具挑战性的。
每一胎鱼苗大概有20万到30万条,从小鱼苗长成成品鱼,其间需要经过六七轮“选美”。不同的斑纹、色泽、大小,决定了鱼的观赏性,也影响着售卖价格。基地最贵的一条卖到了30多万元。
此前这项工作主要由师父李一帆执行,如今,好学的加姆也慢慢上手了,当起了“美容医生”,会给鱼做一些基础的美容手术。
所谓的美容,就是改变鱼种的花纹:鱼鳞上这里红色的分布多了,就让它少一点;那边黑色的多了,就让它少一点。
别看只是去除鳞片,却是个十足的技术活。“麻药过量会导致鱼的死亡,药量不够锦鲤还能活蹦乱跳;割太深会导致皮肤长不出鳞,割太浅则仍会长出多余的颜色。量的把握、力度的拿捏,都需要专业知识和经验。”
好在,经过研究生三年学习,他积累了丰富的理论知识,为了弥补实操经验不足,他甚至休息天也泡在养殖场里。“我还没孩子,放不放假都没关系。”
加姆说,之所以这么努力,是为了寻找一种“感觉”——对鱼整体状态的把握和感觉。“鱼的成长不是一成不变的,那么这条鱼到底要不要留下?是继续饲养,还是这个阶段就卖掉,甚至之前就淘汰,这些决定都是基于对未来的一个判断。”
李一帆说,现在的年轻人未必愿意接受这样辛苦的工作。但加姆很努力地在做。“只有内心真正热爱这一行业的人,才会愿意投身其中。”
在大家的努力下,养殖场正在进行锦鲤鱼苗的繁育和自有体系的培养,目前已经进入第二代。“现在的优点是长得快、抗病率高,但缺点是绯盘(红色部分)还不够细腻。还需要改良,这需要时间的积累。”
让加姆觉得新鲜的是,附近村民不仅可以来基地上班赚钱,还会将淘汰下来品相一般的小锦鲤,以低于市场价一半的价格,拿回去养殖,收益远高于养普通食用鱼。
下午1时,太阳照射下的阳光棚温度飙升,加姆依然忙碌在鱼池间,感觉全身有着使不完的劲。衣服袖子湿透了,他也不以为意。他说,自己再努力点,多学点,有一天回到家乡,不仅能养鱼,还能养出价值百万元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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