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购买的一部分保健品
昨天9:21,陈先生来电:今天早上碰到一个喝茶的茶友,也不知道名字,他聊天说到一个快递哥,给他送快递时说,你楼下一个年纪大的人,我去送过三四次快递都是保健品,家里就他一个人,也没看到他的儿女,你是邻居,要是看到他的子女,麻烦让他们提醒下老人,要小心被这些保健品骗了。我听了觉得这个快递哥人真好,作为本职工作,计件拿工钱,本不用管闲事,他真是很善良。
核实报道:陈先生说,老人住在东新路×××号一栋老旧居民楼里。
楼下,陈阿姨掏出钥匙打开自行车棚的门。“我们这里原是工厂宿舍,附近都拆迁了。”她把自行车推出来,“你要找的老人我知道,以前是中学老师。”
在陈阿姨眼里,大伯为人和气,但不善和人交流。经常一个人早上出去,拎一点菜回来,然后一整天不出门。“人家吃好晚饭,会出来乘凉聊聊天,他没有……可能是找不到有共同话题的人吧。”
沈阿姨说大伯心脏不好,好像还有糖尿病高血压什么的,“两个月前,他在外面摔过跤,更加少出门了。虽然退休工资6000多,但治病也要花钱的。”
几个邻居说,大伯住3楼,自从1977年搬进来,一直住这里,2003年老伴走后,他就常年独居。最近几年也没跟他们说过什么话。
“他耳朵不灵,你敲门时要敲响一点。”一位大妈说。
我敲门。大伯一头白发,精气神蛮足。
家里简陋得很,厨房熏得乌黑,过道墙面发黄。客厅也是卧室,摆了两张床,一张床睡觉,另一张床上摆了很多快递包裹。
包裹有20多个,全拆开了。“都是保健品。”大伯说,卧室桌子上也摆了10多种保健品。
蛹虫草蛋白质粉、唐膏宗膏方、美国原装进口系列(如白黎芦醇软胶囊、海狗人参、糖安等)、辅酶Q10维生素E、强阳保肾丸、强力肾雄、美国原装进口OMEGA-3、盐藻素软胶囊、甘草口服液……
为什么要买这些?
“他们打电话过来的,每天都打,把药品说得很好,感觉不买不行啊。而且,我也想试试看到底有没有效果。”大伯说。
吃了有效果吗?
“我吃了大半年了,感觉没什么用,唯一的好处,可能是能解点乏吧。”
话语间大伯面带微笑,手上夹根香烟。每天,他抽23-25支双喜牌香烟,一包买来8.5元。他面前这些保健品,是最近半年买来的,花了一万多元。
书桌上除了布满尘土的老式彩电和电话座机,还有两张长长的纸页,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钢笔字……写字,也是大伯自从老伴去世十多年来一项重要的“娱乐活动”。
大伯与外界的交流很少,平常聊得最多也最“关心”他的,可能就是那些保健品推销员了。
“他们‘大伯’‘大伯’叫得我很亲切,有些还知道我叫‘×老师’。他们送我面条送我鸡蛋,还送我背心穿。有时候会上门看望下我,看我身体有没有好一些……”大伯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件装在塑料袋里还没开封的白色背心。
“我答应买,他们隔三五天就寄一盒过来,有时寄同一种药,有时是另一种药,我都付了钱。早上吃一次,晚上吃一次,吃不完啊!有些药我吃了,有些太甜了,我有糖尿病……”
(很多老年保健品的销售方式是货到付款。就是说卖东西不先收钱再发货,而是快递公司送货到家,收到货后把钱付给快递公司,快递公司再和卖家结算。)
我跟大伯提到那个送过4次的快递哥,他说有点印象。
为什么送到第4次时不签收了?
大伯弹了弹长烟灰,“那应该是最后一个寄给我的快递。一星期前,儿子回家来了,他看我卧室里全是快递盒子,问我买什么了,我说买了保健品,他一看就说,都是假的不要买了,我‘哦’了一声,答应他了。”
大伯说,从此推销员电话再也不接,寄来的快递不收,送的礼物不要……“这些都是骗人的!”大伯说,又加了一句,“绝对骗人的!”
“其他人不要像我这样上当受骗,他们就是骗你钱的!”说完大伯哈哈笑了起来。
从大伯家出来,我又在楼下和一位40多岁的女子聊,说到大伯的事,她也有一肚子话要讲——
这些卖保健品的可真是很热心,今天上门送老人一床被子,明天送一盒鸡蛋……还带老太太去听个课,说过来的就发面条……现在往老人家里打这种推销电话的很多的……
我们隔壁那个老太太也是,买了两万多元保健品,我拿过来一看,是钙片!那是两年前了,现在她老年痴呆了,在敬老院。我当时拼命叫她不要买不要买,这些推销保健品的姑娘小伙来她家里带她去买……
(老太太没有子女吗?我插嘴问道。)
子女么有的咯,但都分开住的咯。
我说老太太,你现在怎么专门有不认识的人在家里进进出出啊?她说,“喏,我买保健品呢。”她说自己心脏不好、晚上睡不着、脚痛、腰痛……我说你被骗了,就是给你吃钙片啊!然后她说,“反正我一个人。”
老太太80多岁,有一点钱,都被他们骗光了……
我爸住她家隔壁,有一次实在看不下去了,跟他们说,你们再来我报警了,后来他们没再来了。我爸没被骗过,他也住这里,我今天就是来我爸家的,我一个星期来一次。我爸年轻一点,60多岁。
昨天我也找到了那位善良的快递哥,他叫汪勇良,申通快递员,40多岁。汪勇良说,他印象中给这位大伯送过4次保健品,第1次老人付了300元,第2次也是300元,第3次390元。
汪勇良说,有时候自己送快递时,真为这些老人着急,但又不好说什么。
我把大伯最新的想法告诉汪勇良,他连说太好了,大伯终于不买了。
“第4次给他送快递时,老人家400块钱都拿出来了,手抖着问我,可不可以拒收,我讲你可以退回去的,我还说你终于不要了,我也很开心……”(都市快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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