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5月29日讯(浙江在线记者 胡富健)母亲已年逾古稀,一生做不了几样上得了台面的饭菜,但全家人却认为母亲是“天下第一厨”,无论什么饭菜,只要是母亲做的,我们都爱吃。也许是当年物质匮乏,抑或是家里经济条件差的缘故吧,我们压根就没下过馆子,不知外面的世界有多味道。因而,但凡逢年过节或亲戚朋友来,偶尔吃顿体面些的饭菜便印象深刻,盼着亲戚早些再来,或节日快些到来。母亲做的食饼筒也便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记忆中。
我家虽男丁兴旺,但爷爷和父亲、叔叔都不会做菜,母亲的厨艺当仁不让地被推到了前台。奶奶自然会,但就是想做,也都被母亲推辞,她老人家只好在边上打打下手;而我则是小帮厨,比插不上手的弟弟妹妹又多了份自豪,“军功章”里有我的一份功劳。
端午,对国人来说,是个比较隆重的传统节日。在这天,全国各地要赛龙舟、吃粽子,而台州流行的则是食饼筒。我对端午的了解也是从食饼筒开始的。台州人的传统习俗,大凡与抗倭名将戚继光有扯不断的关系,比如清明上坟吃菁圆,缘起戚继光,这端午吃食饼筒亦如此。传说戚继光抗倭时期,家家户户都做了菜肴想要犒劳大军。但是这么多菜怎么送去军营着实是个难题,于是聪慧的渔家女就做了饼皮,像草席一样卷起来,把菜都包了进去送给士兵们,从此,这个习俗就延续了下来。看来台州人端午吃食饼筒,还是一种爱国行为,就像赛龙舟、吃粽子为纪念屈大夫一样。
工作在外,每逢佳节倍思亲,除了想念家乡的亲人,这一家人团坐一起吃饭也是个不小的因素。这吃里边,特别想念食饼筒,尤其对母亲做的食饼筒。每次探亲回家,母亲都要做食饼筒给我吃。记得那年认识了个天台老乡,端午节的前几天他就跟我打招呼,端午这天让我到他家吃“五虎擒羊”。我一时没明白这是个什么宴席,迟疑着没吱声。朋友见状,便赶紧说“饺饼筒”,就是你们黄岩人说的食饼筒。原来天台人更是形象,把用手抓着吃的食饼筒称作“五虎擒羊”。
如今虽然住在城里,工作再忙,逢年过节还是要回老家,母亲往往会做食饼筒给我们吃。虽然只是吃这一顿饭的工夫,却让我常常想起童年那无忧无虑的时光。那时,家里再穷,母亲都会变着法子做食饼筒,还以为母亲是魔术师。稍长些才明白,那买菜的钱有时是头天晚上跑山里舅舅家借的,而鸡蛋是一只老母鸡下的,平时舍不得吃,一个一个积攒的,那美味的黄鳝是爸爸钓的,现在可没地方钓了。如今,只要有钱,市场上什么都有。虽然有现成的食饼壳和卷好的食饼筒,但每年端午节,我们还是喜欢吃母亲亲手做的食饼筒。
记得每年端午那天,母亲天没亮就起来,到前门的焦凤河中挖来菖蒲,做成剑,贴在自家中堂的门板上,然后,在自家地里割了韭菜,刨了土豆,采了包心菜、蒜苔、蚕豆、豌豆等,再到菜市上买来黄鳝、鸡蛋、豆芽、肉等配菜,随后是一家人紧张地宰杀、清洗、烹饪。
当然,我是家里最好的伙头军,不像父亲急性子,连煎食饼壳烧的都是猛火,母亲经常表扬我火烧得好,我因而乐此不疲。端午节,麦子已收成,食饼壳用的是小麦碾磨成的粉。将麦粉拌水搅成浆状,水的分量决定粉浆的稠与稀,而水与麦粉的黏性全由一双强有力的手在粉浆上不停地上下搅动,通常以筷子插在中间不倒为度。烙食饼壳是个技术活,要烙得恰到好处,不能太薄,也不能太厚,太薄容易裂,太厚则粗劣。不仅灶面上是技术活,这灶下烧火也是小瞧不得。一张饼壳约需小碗般大小一铜勺浆,倒入锅中,慢慢用铜勺向四周烫匀,这一过程中,我这伙头军就是关键,因为烙食饼壳的锅一定要恒温且不能太热,否则水分太快散失,面团摊锅时无法粘在锅底。倘若灶膛里还有粗柴,就要拿掉,换之以麦秆,就是将一撮撮麦秆箍成圈,一个烧完了,看需要再放入,这样保持缓火慢热,特别当壳翻了个,准备起锅了,是不能添柴火的,否则容易焦糊掉。
当菜肴做好时,刚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此时,在桌板上摊开一张薄嫩光洁的食饼壳,铺一层炒得松软喷香的炒“面干”,满满地包裹上蛋丝、土豆泥、卤肉、豆芽、鳝段或鳝丝、豆腐干丝等菜肴,当然这些菜通常不带汤,否则,卷起的食饼筒会开裂,只是在张口前舀上一小勺卤肉汤。一口咬去,面皮劲道,蛋丝嫩滑,卤肉鲜甜,豆芽爽脆,各种食物的美味扩散,让味蕾得到了充分的满足。
小区宣传栏旁,烙饼大妈也会烙食饼壳。一大早,这清清脆脆的麦油香,就传到拐角我家的门窗里。哦,端午节快到了。果然,老爸来电话,说端午那天去市场买些菖蒲来,乡下老家附近眼下已看不到菖蒲了。我说,好的,到时一切就由我们来张罗吧。
母亲已为我们做了几十年的食饼筒,应该让父母亲享享清福了。我和老婆合计了,端午那天我们早点回乡下,做一桌子老婆掌厨的食饼筒。就从今年这个端午开始,让两位老人吃到不一样的食饼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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