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10月30日讯（记者 许春初 纪驭亚 董小易 见习记者 曾艺 通讯员 计慎忆）沿着湖墅南路向北，走过康家桥，小河直街就在惠贞桥边，因依傍小河而得名。不远处，大运河、余杭塘河、小河交汇，成为旧时进杭州城的唯一航道。湍湍河水和古桥勾连着都市的繁华喧嚣和小桥流水人家的宁静，千百年的岁月在此沉淀，成为城市中心的情怀所在。

游客在小河直街拍照留念。记者 杨晓轩 摄

　　凭借水路交通便捷提供的养分，小河直街从唐宋时期的城外草市经由漫长历史逐渐自发形成兴盛的商埠水街，在最鼎盛的清末民初，已有商业市镇规模。如今更是成为杭州因水而兴的样本，成为运河申遗时的重要实物遗存。但也正因为烟火市井气息浓郁，小河直街没有在正史中留下痕迹。我们只有从“三市蚕丝方富足，五湖虾菜更丰饶。喧声杂沓当清晓，荡漾波光映碧寥”等描绘小河直街周边市集的诗句中，觅得几分小河直街旧貌。

　　今年69岁的姚桐枝是永达木行老板姚金淼的幺子，就出生在坐落于小河东河下的姚宅，至今仍和家人居于老宅，见证了小河直街的兴衰起伏。“上世纪四五十年代时，小河直街虽然属于城郊，但300多米长的街上，从米店、饭馆、酱园到南货店、打铁铺，店铺虽不大，行行都有，鳞次栉比。四五米宽的街巷，每天人来人往，非常热闹。”姚桐枝站在河岸边，身侧就是当年木行为了运木头而造的河埠。这样用条石堆彻的大小河埠，几乎是临水民居的标配。姚金淼从永康来杭谋生，做过铁匠学徒，贩过布，最终落脚小河开了木材行，并将永达木材发展成当时杭州排得上名号的木行。他在临安包了几万亩山地，冬天伐木后，木头浸泡在春天猛涨的溪水中，经由天目溪、钱塘江到望江门的堆场，再下运河，水运至木行。姚家门口的小河不够堆，从拱宸桥到和睦桥的河道里都是永达木行的木头。因为生意兴隆，姚家在小河边建了西式砖木混合结构两层五开间楼房，气派非凡。房子用的法国进口的水泥，一罐就要3块银元。

　　姚桐枝说，当年家门口河水清澈，逢夏天时，小河两岸的孩子们几乎整天泡在水里捉鱼捉虾。自己的二哥还曾因为一个猛子扎到了堆满木头的水底，慌乱中差点找不到出口，很久才游上水面，岸上的人也吓坏了。每天下午三四点，伴随着卖鱼虾的吆喝，摇橹船也会沿水路如期而至。河埠码头上还会有多艘快客船拉客，头尾都有船夫划桨，上船就可以去往勾庄、良渚等附近各乡，有点像现在的出租车。

　　茶馆则是街上的另一大特色。几个茶馆里茶客济济，既是信息发布中心，也听书看戏，6个铜钱冲上一杯茶，便可消消停停过上一天半晌。

　　运河是小河直街的命脉。和姚家一样，小河直街的不少居民来自全省各地，因为生计聚集在小河直街，白墙灰瓦，下店上寝，将一家人的生活、未来与运河紧密相连。开店所需的原料经由水路从各地汇集至此，米、面等物品又经由运河运至杭州城里。小河在船来船往的忙碌熙攘中迎来日出日落，岁月变迁。

　　世间万物皆如是，繁华有时，沉寂有时。随着陆路交通的日益发达，水运逐渐退出百姓生活。小河直街延续多年的喧嚣也随着运河河面归于平静而平息、没落。“小河直街的房子多造于清代至民国时期，是运河市井文化的缩影，房屋以木结构为主，年久失修，破损严重，居民大量的搭建破坏了原有的建筑格局，环境较为脏乱。”运河集团文化旅游有限公司总经理孙文英说，2006年，中国大运河启动申遗。运河集团以保护历史文化遗产和改善旧城区居民居住条件为目标，当年就制定了小河直街历史文化街区保护规划。2008年，小河直街三期保护工程全部完成。原模原样、原汁原味和似曾相识的三种保护模式，让小河直街注入新的生命力，不仅成为运河申遗亮点，更成为人们游览运河时的网红打卡地。

　　如今走进小河直街就仿佛走进了一段运河人家的旧时光。各种杭州传统民俗都被保留下来，酱园的酱缸各种酱料的味道在空气里飘荡、河埠上有人洗涮、院落门口满头华发的老人拉着家常择着时令菜……但倘若看得细致，还会发现不少来自现代生活的痕迹：外墙隐蔽处的空调、居民家中的冰箱彩电。让过去和现在有了奇妙而和谐融合的小河直街，难怪能拿下中国人居环境范例奖。

　　运河也是姚家三代的生活关键词。在69年里，姚桐枝仅在改造期间搬离过姚宅3个月。如今的姚宅，青藤爬墙，透着久历风霜后的古味，成了小河直街的一个地标。“改造前，小河水脏臭得只想让人快步离开。别说游客，我们自己都待不住。”姚桐枝说，搬回来后，河岸成了他闲暇时最喜欢待的地方。一壶清茶，一支烟，几十年来的回忆裹挟着流水声而来。

　　小河直街管委会办公室主任彭珊也是小河直街“重生”的见证者——原本以老年人为主的街巷，来了不少年轻人。就像大半个世纪前汇集在小河直街的那些年轻人，他们租下老宅，开出一家家工作室。这其中，有原本从小河离开的孩子——姚桐枝的女儿小姚大学毕业后曾在外工作了几年，前不久回到小河开了一家沿河的露天茶馆。她说，还是听着小河流水声，心里才畅快踏实。慕名而来的年轻人也不在少数。因为喜欢运河，胡哲宽去年大学毕业后就选择在小河直街开了自己的手工皮具店。夜幕降临后，小河直街还会跟随着来此拍摄的电视剧剧组“同回”旧时光。

　　从柴米油盐到各种创意产业，从运河的支航道到人文情怀打卡地，百年时光在运河水声中流失，而小河直街在经历历史淘洗后还一次次焕发生机，无声记录着时代前进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