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村的面貌已经一新。村口的安置房建好了,白墙灰瓦的楼房,受灾村民陆续搬进了这里,大红的对联,鞭炮,热闹的进屋酒,充满着年味。
人们努力着,淡忘伤痛,迎来新的生活。
苏伟平抱着刚出生的女儿。
浙江在线1月26日讯(浙江在线记者 史春波)春节前,记者再访遂昌苏村,这是一个阴冷的冬雨天。距离去年9月28日特大山体滑坡灾害发生近四个月。
从高铁再转大巴,缓慢进入这个群山里的遂昌县城。正逢春运大潮,打工者们扛着沉重的行李,从城里涌回老家。
苏村的面貌已经一新。村口的安置房建好了,白墙灰瓦的楼房,受灾村民陆续搬进了这里,大红的对联,鞭炮,热闹的进屋酒,充满着年味。
根据规划,这里将耗资亿元进行综合治理,并修建一个遗址,警示后人。
苏林、苏利红、苏伟平,三名在灾害中失去亲人最多的苏村人,也将迎来生命中最难熬的新年。这个年,他们各有各的过法,也各有各的未来。
不管怎么样,那些伤痛的日子在一场场的冬雨里渐渐远去。新年来了。
过年
苏利红准备过年了,他换上了一套崭新的毛领皮衣,准备把儿女从丈母娘家接回来。“过年总要在自己家。”他这么说。
苏利红已经住进了崭新的安置房,是村口十几幢新房之一,白墙灰瓦,上面挂着横幅“感谢党恩”。只是,缺了女主人。
为尽快让灾区群众重建家园,遂昌第一时间成立了灾后重建小组,提前谋划灾后重建选址、规划建设。3个月时间,35栋受灾村民安置房完成建设,总建筑面积达11138平方米,目前已有32户灾民搬进新房。
苏利红的家还没来得及完全装修,但一楼已经能住人。窗口两个牙刷杯,透露着生活的气息。
洗衣服、做饭、带孩子、赚钱,成为这个男人身上的重担。
这几天,不断有像他一样的村民陆续搬进新居,贴春联,放鞭炮,办进屋酒。“新房子、新产业、新家园、新生活、新希望”,这样的横幅挂在半空常见。
人们努力着,淡忘伤痛,迎来新的生活。
在苏利红的手机微信群里,邻居苏林、苏伟平也在讨论,过年去哪里?“我不要住在这里。”苏林非常肯定地做出选择。
苏林的父母、爷爷还有在他家养病的外婆,在那场灾害中遇难。
他说,现在,家里老人都走了“住在这里,我会胡思乱想,心里难受。”
这个1986年出生的小伙子,选择在遂昌县城的一处简陋农民出租房里过年。灾害之后,他们一家三口一直住在金华的丈母娘家。半个月前,苏林租住到了那里。
他从丈母娘家带回了几串香肠,还有几个萝卜,“形式一下就算过年了。”虽然不是家,但苏林把出租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因为有妻子和三岁儿子的陪伴,让他觉得,这个特殊的年也是温暖的。
对于他们这些受灾村民,根据不同需求,政府提供了三种安置房的选择方案:在苏村、北界镇上或是遂昌县城。
苏林和他的发小苏伟平都选择了最后一种。这个房子需要到2018年才能交房。“老一辈已经没了,我要为下一代考虑。”按照政策,安置房选在哪里,户口就落在哪,考虑到孩子的未来,苏林选择了县城。
这几天,苏伟平也决定了,他先把妻子送回江西老家,自己则回苏村过年。虽然失去了父母和两周岁的女儿,但村里还有他的奶奶,他需要陪伴。
苏伟平刚刚又做了爸爸。就在年底,他的妻子叶占秀在杭州一家医院里生下了一个5斤6两的女儿。
这是他生命中的第二个公主,也是最好的新年礼物。他给孩子取名“苏安宁”,寓意平安。不管怎样,那些悲伤的日子总会远去,年终究是要来了。
成长
快过年了,苏林、苏利红、苏伟平聚在一起吃了顿饭,昔日的邻居,经历了同样的伤痛,让他们的关系更亲了一层。
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不会谈论过去和那天发生的不幸,谈得最多的还是未来,还有相互鼓励和帮助。
“祈祷明天”,灾害后,苏伟平将自己的微信号改成了这个名字,头像是黑暗里的一支蜡烛,上面写着“苏村挺住,遂昌加油”。跟他命运相同的同村年轻人,也都将微信头像改成了这个,他们还组建了微信群,相互扶助,走出痛苦。毕竟,生活还要继续。苏伟平特别有感受,几个月来,他见证了生命逝去的猝不及防,同样看到了生命生长的坚韧顽强。
他的妻子叶占秀,在那次灾难中,死里逃生。经过医院90多天的治疗,诞下新生命。
苏伟平也很感谢苏利红。因为在灾难来临时,是苏利红第一个路过看到,伸手拉起了被乱石压住脚的叶占秀,之后,村里的一对老年夫妻又接力救了自己的妻子。
这种互助,一直延续着。
苏伟平31岁,比苏林小一岁,这次经历后,都是独生子的他们成了亲兄弟一般。
在县城选安置房的时候,苏林选了18楼,苏伟平就选同幢的17楼,后来,苏林又改选了7楼,苏伟平就改到了6楼。
“我们要住在一起,楼上楼下。”苏伟平说。
“我也把他当自己的弟弟”,出生于1980年代的他们都没有兄弟姐妹。但是,不同的人生经历,让苏林觉得,苏伟平比他更不容易,需要更多的帮助。
高中毕业后,苏林就离开了家乡,去平阳师范学校读书,他学的是美术,素描作品还在全国获过奖。毕业后,他做过美术老师,因为工资低,他又去开店,做销售等等,经历丰富。
但苏伟平不同,这个同样出生在农村的年轻人,一直有着父母的庇护。在苏村,苏伟平的父母是有名的能人,在家有个粽叶的收购点,一年能赚十几万。这在农村,是非常富裕的家庭。这几年,父母帮苏伟平买了房子、车子,娶了老婆,因此,苏伟平不需要自己怎么操心。失去父母后,一切的一切,苏伟平就只能靠自己了。过年前,苏林陪着苏伟平一连走了四个村庄,父母生前,有几十位村民的粽叶钱没有付,苏伟平要统计清楚,慢慢还。
“这是他们的辛苦钱,一定要还的。”苏伟平这么说。他在一夜之间成长,也白了头发。
愿望
新的一年,苏伟平将努力为父亲还掉债务。当然,他最大的愿望是希望他的公主“安宁”能够安宁成长。
苏利红还是苏村的村干部,他多了一个护林员的身份,还继续养他的石斑鱼。
同样,孩子也是苏利红的未来。他现在最大的难题是,孩子的教育。他九岁的儿子,喜欢玩手机玩游戏。“说得太严肃,他就要反抗,不管他,又怕他不读书。”这让他左右为难。
有时候说了狠话,孩子会这样问他:“妈妈都走了,你怎么还这么凶?”这又马上让苏利红心软了。该怎么办?这名父亲充满困惑。“新的一年,我最大的愿望是希望他能好好读书,做个好人。”
即使是在出租房里,苏林也开始规划他的新年计划。如果能在县城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他就会继续留在出租房。
当然,他最大的愿望,是回到苏村,建设苏村,毕竟这是他生活了三十年的故乡。“现在政府在大力支持苏村建设,想找找机会,总比打工强。”他说。
据介绍,遂昌将着手打造苏村灾后水果、蔬菜产业新建项目,重点扶持猕猴桃和葡萄等生态精品水果的示范基地建设。
一开始,苏林想和苏利红一样,承包鱼塘养石斑鱼。但是,朋友带他去咨询的专家说,技术要求太高,风险大。现在,他想在田里养鱼。“家里这么多田,荒了太可惜了。”
亲人已去,田园不能荒芜。苏林希望,新的种子,能在这片经历伤痛的土地上,在丁酉年的春天再次萌芽。
每个日子都在逝去,每个日子又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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