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西。

　　浙江在线3月1日讯 一辆浙B牌照的吉利轿车疾驰在空旷延伸的高速上。亢奋与疲惫，交织在23岁司机郑益欢的脸上。

　　途中，他只偶尔看到几辆货车，其中两辆车上载满救护车。他猜想，他们的目的地一定和自己一样——武汉。

　　穿越10多座城市，跨越800多公里，中途只休息了三次。

　　响应武汉市武昌医院的急聘，定居宁波两年的郑益欢，驱车赴岗。他将成为这所新冠肺炎定点医院的一名护士。

　　2月19日下午3点半，他把全部家当搬上车。从宁波出发，日夜兼程12小时到达武汉。

　　向十几所武汉医院投出简历

　　全国各地的医疗团队驰援武汉，有人剪去长发，有人与家人含泪告别……看到这些消息的每一刻，热潮都在郑益欢的内心涌动。

　　他原本是宁波一所民营医院的护士，他越来越坐不住了，想为抗疫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他开始关注湖北省所有的新冠肺炎定点医院。2月中旬，他发现不少医院发出招募公告。“最先看到的是武昌医院的招募，急聘，应该很缺医务人员。”他没有犹豫就投出应聘简历——事实上，那几天，他向十几所招募的医院都投了简历。

　　两天后，武昌医院联系了郑益欢，“他们问我现在能不能赶过来，我直接答应了。”

　　“朋友们都觉得我太冲动。很多人劝我，说太冒险，一个人在武汉衣食住行也不方便。”朋友的话，让郑益欢短暂犹豫，但他觉得，眼下抗疫是更紧要的事。

　　他很快决定只身前往武汉。父母是朴素的甘肃农民，他们有些担心，但还是选择鼓励，嘱咐儿子照顾好自己。老人知道，儿子一向倔强，正如当初高考，儿子执意要填报护理专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郑益欢对医护工作向往已久。2008年汶川地震时，郑益欢11岁，那群穿着白大褂、从死神手中抢生命的人，就让年幼的他崇拜。

　　十年后的2018年，郑益欢从西安海棠职业学院毕业，成为一名ICU护士。

　　新车跑过的最远距离

　　2月19日下午，天气逐渐转晴。郑益欢在宁波打拼两年，身家也不多。各类生活用品装满后备厢，又带上两三桶泡面，他和这座城市匆匆告别。最值钱的家当，可能是这辆才买了三个多月的吉利轿车。

　　导航显示，从宁波到武汉，近900公里，这将是他和他的新车第一次开这么远的路。

　　特殊时期下，高速公路萧瑟。他很少看到车，服务区也冷冷清清。

　　夜幕里，这辆独行的车接连跨过三个省份，穿过金华、衢州、上饶、景德镇……离武汉越来越近。或许因为急切，尽管身体有些疲惫，头脑却一直很亢奋。带的食物，他只吃了一桶泡面。手中的护士职业资格证和武昌医院开出的证明，成了他一路畅通的通行证。

　　2月20日早上10点多，颠簸12小时后，郑益欢抵达武汉。

　　眼前的一切让他有些恍惚——冷冷清清、人烟稀少，好似一座空城。他想起四五年前，自己第一次来旅行，盛开的樱花下，人群涌动。

　　顾不得多想，他直奔武昌医院，那里是“另一个世界”——整个医院白茫茫一片，到处是穿着防护服忙碌的医护，分不清谁是谁，还有许多等待救治的病人。

　　郑益欢再次确信，这里需要自己。

　　超出预想的病房氛围

　　2月21日，郑益欢剃短头发，穿上防护服，上岗了。他被分在原本的老年呼吸内科。如今，这里收治了二十多位轻症新冠肺炎患者，男女老少都有。凭借在ICU的护理经验，郑益欢很快就适应了新工作。只是每天值班四到六小时，厚厚的防护服，密不透风的口罩、时常起雾的护目镜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怕病人胡思乱想或过于恐惧，我们会主动找病人聊天。”郑益欢说，大多数人很乐观。

　　一位四五十岁的患者阿姨很快和他熟悉起来，亲切地要加他微信，“她的儿子是警察，和我差不多大，也在抗疫一线。比起自己的病情，阿姨更担心儿子的安危，晚上还会做噩梦。”

　　“不要想太多，我们会保护好自己。如果所有的年轻人都逃避，像你一样的病人怎么办？”郑益欢开导她，阿姨的眉头渐渐舒展。

　　还有三四位年轻患者，都是不幸感染的一线医护人员，“他们会再三叮嘱我注意安全。”郑益欢坦陈，看到他们，心里也会产生波动，但“要把它压下去”——在他看来，一名优秀的医护人员，不仅在于救活过多少人，也在于面对死亡时，自己没有被打垮。

　　ICU被称为离死亡最近的地方。在宁波时，目睹病人离世，工作有时让他很沉重。如今，在武汉值守的这间病房的氛围，和他的预想迥然不同。

　　“我来之后的每一天，科室都有几位病人康复出院。”郑益欢说。他们会给继续治疗的人加油打气，而对方会握着郑益欢们的手，感谢他们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

　　患者们不曾看清过郑益欢的模样。看了写在隔离服背后那个文气的名字，起初，他还被当作女生。

　　直到27日，他的面孔出现在央视的新闻报道里。

　　“那个从宁波不远千里开车过来的人就是你啊！”病房里的男女老少发出惊叹。

　　感谢之余，有伯伯阿姨七嘴八舌地问起来，“小伙子，有对象没？”

　　昨天，钱江晚报联合阿里巴巴天天正能量，决定为他颁发“战疫英雄奖”，并给予一万元奖励。郑益欢直呼“不可思议！”——在他看来，自己只是尽了医护人员应有的职责。

　　对于这笔奖金，郑益欢当场决定，把它捐给公益组织，“希望疫情早点结束，我想去看看武汉今年盛开的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