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立12年，投资5亿元，至今仍亏损6000万元。尽管如此，却仍有多家知名券商纷纷递来计划书，欲推荐其上科创板。这家公司，究竟什么来头？

　　这家企业，正是浙江诺尔康神经电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称“诺尔康”），是全球第四家、中国唯一拥有自主知识产权并实现市场规模化销售的人工耳蜗研发制造企业。

　　董事长李方平，曾是三十多年前闻名全国的“温州八大王”之一。沉寂多年后，他携一家高科技企业重回人们的视野。重新创业的背后，又有着怎样的故事？

　　“温州人皮剥了都是胆”

　　在诺尔康的展厅内，企业专利证书挂了半面墙，146项国际国内完全自主知识产权的专利技术。专利之外，最显眼的是两张证书——2015年国家科技进步二等奖，2013年美国红鲱鱼世界最具创新企业100强。

　　近期，有四五家券商找上门商谈保荐上科创板的事。其看中的，正是诺尔康的科技能力：在美国设有研发中心，主要依托于美国加州大学和美国House耳研所，集中了美国华人神经电子领域最杰出的科学家。

　　2005年，李方平从加拿大的邻居口中得知了“人工耳蜗”的消息——手握8项电子耳蜗专利的曾凡钢教授、美国HOUSE耳科研究院听力神经学中心主任傅前杰教授等一批旅美中国科学家，一直在寻觅来自中国的投资者。他们找过台湾、香港和内地的一些企业家，但因为这项目投资高、风险大、回报慢而遭受冷遇。

　　“我虽然念书不多，但我想美国人能做的东西，我们中国人肯定也能做，更何况能够把一项中国还没有的技术引进来，应该是件好事。”李方平将考察项目和是否介入的决定权交给了儿子李楚，让他一个人留在美国，和专家们一起泡在实验室。“后来我们知道，当时掌握人工耳蜗技术的在美研究人员有30%是华人，但是却没有华人做企业。”

　　多年来，全世界人工耳蜗产品被三个国家的三家公司垄断，产品价格均在26万元上下，植入后每年的更新维修费用约5000元。中国多数普通家庭难以承受这一价格，每年接受手术植入的病人仅数千名。而中国重度耳聋患者达500万人。

　　当时，国内的清华、复旦等多所高校都在做人工耳蜗研究，但成果寥寥。这项研究，要将听力学、结构学、神经学等七八门学科相整合，且因为长期植入人体，对产品原材料和密封性的要求极高，难度几乎等同于航空航天研究。

　　人工耳蜗植入技术/视觉中国

　　市场调研至此，李楚心里打起退堂鼓，李方平却如定海神针一般。他认为，各大高校和科研机构做不起来，是因为相互独立，不易整合，“此事一定要有企业家参与，否则做不起来”。

　　根据美国华人科学家团队提供的商业计划书，预计人工耳蜗项目用时3年、投资3000万元即可投产。“温州人皮剥了都是胆。这3000万，如果亏掉，对我的生活不影响；但如果做成了，就是利国利民利自己。”李方平的决心异常坚定。

　　一长桌的配件塞进“硬币”里

　　当时还是外行的李楚，曾被研发人员拉到一张摆满传感器和线圈的长桌前：左边是声音收集系统，右边是声波转换系统。“只要把两边集成在一起，做成一枚硬币大小，就行了。”听完研发人员的介绍，李楚心里打鼓。

　　研发是一个烧钱的过程，芯片做出来一次烧坏一次，烧一片就是35万美元。“我的心在滴血。”李楚说，预备三年即可投产的3000万元研发费用，在第一年里就“烧”完了。

　　2006年8月，彼时的李楚新婚不久，刚怀孕的妻子身在国内，但还是决定为了项目留在美国并追加投资。父亲的后续资金及时补充到位，并正式成立了公司。大家都很卖力，每天都干到午夜才收工。研发进行了一年半，芯片烧到第七次时，终于成功了。

　　李楚/浙商杂志

　　研制出的第一款产品，达到全球最薄——当时三大国际品牌产品厚度超过7毫米，而诺尔康仅为4毫米。外形上，为了使患者受创伤最小，他们特意将产品设计为方型，以便术中安置传感器时无需将患者的头皮翻开，使创口更小——五年后，几家国际公司都将产品设计改成方形。

　　第一例应用，李方平和李楚都印象深刻。2009年12月25日完成植入，2010年1月14日，开机验证。那一天，公司在美国的所有研究人员都飞回上海。

　　在上海五官科医院，接受手术者是一位老兵，姓徐，在训练时被意外震聋。事实上，以他的医疗待遇完全能承担进口产品的费用，但老徐有着军人的铮铮铁骨，明确表态支持国产。

　　开机之时，大家都很紧张。老徐的妻子在他身后急切地叫：老徐，老徐！但老徐没反应。妻子焦急地埋怨：“我说国产的不行吧，你非要试……”李楚也非常紧张。听力师说不要急，还没开机呢。过了一会儿，听力师给信号，嘀一声，老徐举手示意听到了。听力师拍拍老徐的肩膀，轻声说“不用担心，放轻松”。话音未落，大家看到老徐脸上泪水滚落，他听到了！现场所有人都高兴极了。手术后，老徐适应得很好，第二天就与女儿通电话了。

　　一台一台地推

　　2011年，公司获得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颁发的言语处理器注册证和植入体注册证，正式开始销售。一位挖来的国际知名品牌的销售老总建议，进口品牌卖26万一台，咱们就卖20万吧，太低，患者会担心国产的质量不好。

　　然而李方平否决了这个方案。他觉得定价7.8万元，毛利率已经很不错了，“对比卖家电和卖其他的，哪有这么高的毛利率？”并且做这件事，就是想让普通人用得起。但是，这位销售老总的话应验了，市场给他们浇了一盆冷水，根本卖不动，一年下来，只卖出20台。

　　言语处理器和植入体（下）/温州商报

　　李方平父子反思，进口人工耳蜗产口进入国内各大医院已超过20年，医生不愿为一家新公司打开大门。有医生问：你们一家新的民营企业，现在给患者装上了，万一几年后企业破产了怎么办？

　　李方平父子理解医生和患者的疑虑，他们知道，接受新事物需要时间。他们一台一台地推，第二年，卖了200台。第三年，400台。之后每年销量翻倍。

　　浙江省医疗系统给了这个新的国产品牌很大的支持。2015年1月，浙江省将人工耳蜗纳入医保，截至2018年9月30日，全省共完成医保手术270例。对患者而言，费用负担也明显减轻，患者在享受医保政策后自付部分为3万-4万元。

　　从2009年植入第一例人工耳蜗至今，诺尔康制造的人工耳蜗已走向全球，进入西班牙、波兰、玻利维亚、委内再拉等国，成功帮助全球一万多名听障人士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且这一数字每天都在增加。

　　估值30亿元

　　目前，用了国产人工耳蜗的患者反馈较好。在诺尔康负责联络海外业务、担任翻译的江西姑娘苏珍，同时也是一名诺尔康的用户。2017年，她接受了人工耳蜗植入手术。

　　“面对面的交流都正常，但在嘈杂环境中，会需要对方重复一遍。接听电话还不够清晰，但与熟人可以无碍通话。”对于改进建议，苏珍说，包括国际品牌在内的所有人工耳蜗产品，都需要在防水功能、电池续航能力、嘈杂环境下的清晰度等方面作改进。

　　成立12年，累计投入5亿元，李方平说，诺尔康至今还亏损6000万元。不过他测算过，明年就能扭亏为盈，“公司每年研发费用8000万元，一年卖出2000台就不亏。截至12月初，2018年已销售2400台，预计全年能销售近3000台。2019年预计销售4000台。”

　　李方平介绍，公司2017年营收1.2亿元，2018年前三季度营收1亿元，全年预计1.5亿元。

　　2016年，李方平获评风云浙商/视觉中国

　　目前李方平父子拥有公司股份13%，公司研发人员所占的技术股达40%，另外，已有多家投资公司进入诺尔康，包括华睿投资、启明创投、高盛等。李方平介绍，目前公司估值为人民币30亿元。

　　（综合自浙商杂志、温州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