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是我们日常生活的必需品,千余年前的古人也不例外,但你或许不知,在千余年前,绍兴铸造的铜镜曾闻名全国,这些铜镜也因制造地会稽(绍兴古为会稽)而得名会稽铜镜。千余年后,会稽的别称已不复存在,但会稽铜镜的身影仍在国内外流动着。这段鼎盛于两汉至三国年间的辉煌制镜史也成为绍兴历史上的一段佳话。这一期,就让我们来聆听绍兴的铜镜故事。
《旧唐书·魏徵传》中,唐太宗曾言,“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北朝民歌《木兰诗》中则有“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东晋顾恺之之作《女史箴图》中也有铜镜的身影。
千余年前的两汉至三国年间,绍兴一地的制镜匠人随处可见,他们铸造的铜镜中有神人瑞兽,有历史人物,也有口口相传的神话故事,一面面雕划精致的铜镜里,寄托着老百姓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历史的追忆,也有对惩恶扬善的歌颂,当然,也映照了绍兴一地的风土人情。
绍兴博物馆内就有两面典型的会稽铜镜,一面有三层浮雕神人瑞兽的重列神兽镜,一面则讲述了一个神话故事的车马画像镜。
会稽铜镜有什么特点?这两面铜镜何以代表了会稽铜镜?绍兴一地在千余年前又为何会成为享誉全国的制镜中心呢?
近日,记者在博物馆内见到了两面铜镜,也听副馆长娄烈讲述了绍兴与铜镜的前世之缘。
“建安十年”重列式神兽镜是其中的一面,与其他铜镜一起被置于博物馆一层的会稽铜镜展区内。直径14.8厘米。圆形,扁圆大纽,联珠纹纽座。
层层叠叠的雕划图案是此铜镜的一大特色,镜区作浮雕式图案,共分三层,第一层列坐四神人,左边两神人正身跽坐,右边两神人侧身跽坐,神人皆戴高冠,蓄长须,着宽袍,披肩两端似飘带上扬;第二层以纽居中,左为两青龙,一神人,右为两白虎,一神人;第三层左青龙,右白虎,中间跽坐三神人,其中一神人双手抚琴,一神人为侧身。
这层层叠叠、深浅不一的神兽浮雕,正是重列式神兽镜的一大特点,进而区别于另一种“环绕式”神兽镜的式样,而更彰显了铜镜的华丽精美,“镜中青龙、白虎、朱鸟、玄武四灵是镇守东西南北的象征,寓意四方安泰、祥瑞,反映出当时社会对本土道教文化的崇尚”。娄烈说。
镜缘内侧的铭文为清晰的隶书,外侧饰双勾连环纹带,铭文内容:“吾作明镜幽冻官商周罗容象五帝天皇白(伯)牙弹琴黄帝除凶朱鸟玄武白虎青龙服者豪贵延寿益年子孙番(蕃)建安十年造”。铭文中“建安十年”几字说明了铜镜铸造的年代,即东汉·建安十年,也就是公元205年。
事实上,刻有明确年代的铜镜并不多见,因此,“这种纪年铜镜可以成为无纪年铜镜判断时代的比照,总结类似铜镜的时代特征。”娄烈表示,现在博物馆收藏的精美铜镜大多并非考古出土,而是征集于民间,这里就有一面同样铸造于东汉并来自于民间的 “驺氏作”东王公车马画像镜。
相传,远古时候有一位怪异的女子居住在昆仑山,久而久之便慢慢地变成了美丽仙女,并与天齐寿,这就是西王母。而东王公则被认为是周朝的穆王,周穆王希望能长生不老,当听说了西王母的故事后,便乘坐四骏马车一路往西准备求见西王母,讨教长生不老之术,经过长途跋涉,终于在昆仑崦嵫山会见了西王母,从此,两人相约每年在瑶池相会。
现在,这段神话故事都被雕刻在了一面直径22.5厘米的铜镜上。这也是“驺氏作”东王公车马画像镜讲述的故事。铜镜呈圆形,半球形钮,联珠纹钮座。镜区环布四枚带联珠纹座的乳钉。镜区四乳钉之间饰四组浮雕,以四乳钉间隔。其中两组对称为奔驰的驷马轿式篷车;一组为东王公席地跽坐,旁刻“东王公”款,左侧站一侍者为其摇扇,右侧展放竹简;另一组为西王母席地跽坐,左侧侍者为其摇扇,右侧侍者手托奁盒。图案外围一道隶书铭文和一道芒纹,铭文内容:“驺氏作竟(镜)四夷服多贺国家人民息胡虏殄灭天下复风雨时节五谷孰(熟)长保二亲”。镜缘两道三角锯齿纹,间隔一道双线波纹。其细致入微的高超雕刻技艺,也让千余年后的人们得以目睹千余年前的马车和服饰。
铜镜大多比较小而精巧,如此之大的铜镜并不多见。据娄烈介绍,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绍兴平水镇上灶村的一位农民在取土时挖出了这面铜镜,并无偿上缴给文物部门。
以上两面铜镜何以成为会稽铜镜的代表之作呢?这就不得不提绍兴曾一度是全国制镜中心的历史了。
西汉中期以后,随着青铜冶铸业的不断发展,会稽成为中国古代铸镜中心之一,铸造了大量的神兽镜、画像镜和龙虎镜,素有“天下铜镜出会稽”的美誉。
会稽铜镜主要指西汉、东汉、三国吴时期在今绍兴铸造的铜镜,其形制一律为圆形;镜背装饰图纹则精彩纷呈,有车马神人画像镜、吴越故事画像镜、宴乐歌舞画像镜、神兽镜、龙虎镜、博局镜、禽兽镜、蟠螭镜、连弧镜等,其中,前三者为绍兴独有的镜类,其它是最常见镜类。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有罕见纪年铭文的“建安十年”重列式神兽镜和罕见的大铜镜“驺氏作”东王公车马画像镜,是众多会稽铜镜中的典型代表了。
在画像镜中,历史人物和历史故事也是常见题材。千余年前,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灭吴的故事,成就了一段传奇,百余年后,吴王夫差、越王勾践、范蠡、忠臣伍子胥和越女一起被工匠打造进了一面铜镜中,“忠臣伍子胥”的题款也表达了民间对忠臣的尊敬和称道。
铜资源北方居多,但为何在江南的绍兴会成为制镜中心呢?这些矿藏资源又从何而来呢?何时发现并开采的呢?
这果然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首先,绍兴有铜矿资源,“驺氏作”东王公车马画像镜的发现地绍兴平水镇,就是绍兴的一大铜矿区,此外,绍兴兰亭谢家桥有大焦岭铅矿,上虞东关银山有铅矿,诸暨铜岩山有铜矿,都是古代开采过的。《嘉泰会稽志》记载,在县东25千米的锡山,越王曾采锡于此。其次,历史积淀。越王勾践曾为振兴越国大造“百兵之王”,汇聚全国青铜资源,打造技术领先、工艺精湛的青铜剑,青铜兵器冶铸技术甚至远超中原。秦全国统一后,这些青铜资源和精湛的铸剑技术都应用到了民用产品铜镜的铸造中。
会稽铜镜在西汉中期兴起,也有其历史原因。自汉武帝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始,大量北方民众南迁,东汉初年,由于“天下新定,道路未通,避乱江南者皆为还中土,会稽颇称多士”,以至“民物殷阜,王公妃主,邸舍相望”。人口的增长,使得铜镜的需要量大为增加。
汉至三国时代是会稽铜镜铸造的鼎盛时期,技法也经历了从线条到浮雕的变化,镜面多微鼓,以扩大映照范围,经过打磨,光亮可鉴。尤其在汉代制作的透光镜,镜背的图文迎着太阳或灯光时都可以明显地映射于墙壁之上,为绝无仅有的奇迹。此后,随着类似铜镜在其他地方相继出现并得到发展,绍兴铸镜的优势不再,制镜中心的地位也慢慢削弱。
娄烈表示,因为目前尚未发现千余年前铸造铜镜的作坊、模范具,对会稽铜镜和这段绍兴辉煌制镜史的认识主要来自于存世的铜镜本身。
目前,会稽铜镜,这一千余年前的生活用品,散落在国内外,有的展藏于博物馆内,有的流落在民间,绍兴博物馆馆藏的会稽铜镜就达600余枚。
唐太宗口中的“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放在精致小巧的会稽铜镜里,则多少有几分夸大其词的意味了。
如果说越王剑是王公贵族用于强国的武器,那么,同样为青铜铸造的会稽铜镜则是民间智慧的结晶,表达了民间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两者都是绍兴一地人文历史中的别样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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