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10月29日讯(记者 马黎/文 吴煌/摄)
“需要新生,你看到他的表演就能感受到。”
“你说得很贴切。”
这11天,走在乌镇西栅的石板路上,每天摩肩接踵,每一句话都可以清楚蹦到你的耳边。
你就发现,在乌镇这样典型的旅游小镇,旅行团一个接一个地涌进,羊肉面的店门口每天排队到半夜1点,却时不时有人在你耳边这样认真地谈论戏剧、表演,即便孟京辉的《茶馆》已经首演结束一周了。昨天,第六届乌镇戏剧节闭幕的日子,依然在船头粽飘香的街头,听到有人在谈论文章的表演,争论老孟的“新生”。
乌镇戏剧节走到第六年,来自普通观众的争论、交锋,今年特别突出,这是前五届所感受不到的火花。有观众觉得某部戏不够好,甚至在微博直接@乌镇戏剧节。
很多媒体和剧评人觉得太有意思了,戏剧在这个旅游小镇活了。
黄磊说,6岁的戏剧节,好像幼升小,也代表了一个新起点。虽然专业度很高的林兆华戏剧邀请展今年停办了,但乌镇作为戏剧文化聚集地的地标属性,越发瞩目。在那里,喜好究竟是如何激发流量的,流量优势又是如何促成文化新地标的形成。
有人要退票有人叫好
戏剧节上的拓新和争议
时间回拨到10月20日晚上,剧评人安妮形容,“这可能是乌镇戏剧节6年来最‘血雨腥风’的一个夜晚。”那晚,有两位忍无可忍的观众直接在场内大骂,要求剧组退票。也有观众在微博上对一部戏展开了激烈争锋。
那晚,首演的《樱桃园》成为本届戏剧节开幕以来一大争议焦点——
本子本身是契诃夫的戏剧杰作,表演团队也是看上去很传统的剧团——天津人民艺术剧院,然而观众在现场看到的却是各种意外:舞台的主体是一张床——柳苞芙小时候睡觉的少儿室;清一色90后演员,女演员的表演方式,是卡哇伊式的少女表演;而床幔上,突如其来投出二次元的弹幕、火星文、颜文字表情、少女游戏画面等网络聊天符号。
所以看完戏的观众们,有懵的,有如释重负的,有不明所以的,有当头一棒的,五味杂陈。没买到票的剧评人史航也很好奇,在微博上征集大家的评论。
“完全不能接受樱桃园是虚拟的”,“忍不住想为契诃夫大哭一场”,“审美受到了深深的伤害”,更有人把火星文、弹幕等各种网络符号在一部经典之作上的反复出现,认定为是导演“投屏失误”。
但也有很多人为孙晓星对于戏剧边际再次勇敢的拓展和尝试而叫好。
“孙晓星这次终于动了经典文本,十分勇敢地把两个世纪前的故事放进二次元里冒险。这次实验丰富了原著,形成了奇妙的互文。难能可贵的是体制内院团居然能大胆进行这样的尝试;演员能够跳出熟悉的安全区,非常精确地实现导演的想法;在传统与创新间摸索出一条似乎可行的路径。”
同样的,李建军导演的《大众力学》,因为17位素人的表演,与当年的《美好的一天》《飞向天空的人》一样,再次受到很大的关注。这部戏和孟京辉的《茶馆》,也是本届戏剧节上世界首演的中国剧目。
这次,17个凡人不是在台上讲自己的故事,而是要“表演”。很多人被普通人质朴的表演打动了,尤其在最后一场的大雨里。也有人觉得困惑,为什么我们要来看普通人表演?这是真实的表演吗?你们的戏剧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而这也构成了今年的一个新现象,剧目单上出现了大量中国本土的新作品。
学术性戏剧和大众式娱乐
十字路口的选择
人们开始不再简单地用好看不好看定义一部剧,“谁说戏剧节的戏一定要好看呢?”孟京辉的话,在这届观众身上,听到了共振的回声。
大家对于戏剧激烈的争锋,赖声川也注意到了,比如在看日本戏剧大师铃木忠志的作品《北国之春》时,从头到尾没走位,他直言“这不是给每个人看的,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真正从中有所获得”。
乌镇戏剧节面对的观众群体是普通大众、游客。早些年,在记者的拦访中,很多人是抱着度过一个美好假期的目的来到这里,顺便看一场戏,但今年更多是相反的回答,在戏剧节期间来到乌镇的观众,他们不是“顺便”,而是主动选择了戏剧。
有个特别有意思的画面:
前几天,西栅的河上,小船载着一位穿着红妆的新娘而过,岸边趴在美人靠上的一位大叔模样的游客很敏感:这又是演什么戏?
没有,人家真的结婚。一旁的工作人员回答。
“乌镇戏剧节走到今天,我以前把它当成一个活动,现在变成了一个现象。我以前把它当成一个用刻意的手段组织起来的东西,现在变成了一种自觉的发生,一切都自然而然。我原来以为这是一个小众的文化活动,现在变成了青年人喜欢、当地老百姓喜欢、专业艺术家喜欢的文化盛事。”乌镇戏剧节发起人、戏剧节主席陈向宏这样总结。
乌镇的文化感召力、凝聚力,因为戏剧变得越来越强。观众对于戏剧的审美和要求,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剧评人安妮认为,乌镇戏剧节终于开始不再被认为是一个国际顶级剧目展演,“创作者们终于从高台上下来,用自己的名誉承担观众的口碑;观众不再是‘旅游交友顺便看戏’,我们认真地讨论戏剧,乐于表达观点。”
就像今年面对了观众激烈的争议后,《樱桃园》导演孙晓星在接受记者专访时表示,“一个戏剧作品在乌镇演出,大众期待的可能是一个娱乐身心的产品,但创作者却想贡献出一个有前瞻性概念的话题,这时候断层和鸿沟就会出现,我完全可以理解。我觉得,现在乌镇戏剧节开始面对一个十字路口,到底是增强学术性,还是和旅游结合的娱乐性。现在很多传统的国际戏剧节也在转型,增加在学术上的引导和讨论。”
还有一个意外是,闭幕式上,赖声川、黄磊代表青赛评委会,公布乌镇戏剧节最受瞩目的青年竞演单元的戏剧大奖“小镇奖——最佳戏剧奖”,竟然首次出现空缺。“我们不能用包容替代标准。”评委会这样解释。
而年轻戏剧人、剧评人孔德罡的话,道出了“火花”的走向:“这一届起,乌镇戏剧节成为了一个美学乌托邦,而不再是大众安利场,这个变化是值得观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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