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宣传丨藏书之“味”与藏书之“为”

　　今年7月，由中央总馆文瀚阁、西安分馆文济阁、杭州分馆文润阁、广州分馆文沁阁组成的国家版本馆落成揭幕。

　　作为中华典藏文化的延续，版本馆各馆命名与清代为庋藏《四库全书》而建的文渊、文源、文溯、文津、文汇、文澜、文宗七阁一脉相承，在价值目标上更是对我国自古以来藏书等精神文化的延续和发扬。

　　说到这里，我们就不得不提宁波的一座建筑——天一阁，它既是文渊等七阁的仿建典范，也是私家藏书气韵的最好遗存之一。

　　一

　　中国历史上藏书文化兴盛，民间建造藏书楼蔚然成风。然而，在历史进程里因战乱、动荡、愚昧和天灾，多少承载着文明密码的藏书楼最终湮灭在历史深处。

　　“尝叹读书难，藏书尤难，藏之久而不散，则难之难矣！”

　　这是黄宗羲登临天一阁后看到此阁藏书保存之完整留下的赞叹。江南潮湿多雨，这座木结构的二层小楼却成为世界上现存最古老的三大私家藏书楼之一，也是亚洲存世最久的私家藏书楼。

　　天一阁何以历经百年风雨而屹立不倒？

　　从面上看，大概可归结为两点：一是建筑，二是制度。

　　建于明嘉靖四十年（1561）至嘉靖四十五年（1566）之间的天一阁，是范钦致仕归乡后所建。范钦依郑玄注《易经》中“天一生水、地六成之”之义，将藏书楼设计为“天一地六”的两层建造格局，并取名为“天一阁”，还在楼前凿水池通月湖，希望能借水防火，保藏书安全。

　　范氏一族对天一阁有着严格的管理规定。范钦及其子分别制定了“烟酒切忌登楼”“代不分书，书不出阁”等家规，若后人擅自借书，三年内不得参与家祭，还细化制定了一系列管理和惩罚制度。后代子孙遵守其规，实现了十三代的文化接力。

　　从实质看，天一阁奇迹的背后有着范氏一族的不懈坚守，有着宁波地方人士的倾力相助，更有着中国人在近代民族危难之中永葆的文化自觉。毕竟，再好的设计与管理，终究抵挡不了时代洪流加诸其上的破坏和毁灭。

　　到1949年宁波解放时，天一阁藏书已从原先的7万余卷锐减到1.3万余卷。幸运的是，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陆续有一批藏书家将自己的藏书、绘画、碑帖等文物捐赠给天一阁，如张氏樵斋、朱氏别宥斋、孙氏蜗寄庐、杨氏清防阁、冯氏伏跗室等，如今天一阁所藏古籍已达30万卷，其中珍椠善本7万余卷。

　　“不错，它只是一个藏书楼，但它实际上已成为一种极端艰难、又极端悲怆的文化奇迹。”余秋雨发出如此感慨的背后，正是这样一种顽强并令人动容的文化力量。

　　二

　　从私藏到公藏，从私家藏书楼到公共博物馆，天一阁早已超出了范氏一家一族的范畴，而成为宁波藏书文化的象征。

　　那么，是怎样的文化积淀使得天一阁与宁波共生共荣？是怎样的文化认知让天一阁与宁波在历史飘摇中星月相依？

　　天一阁一楼正厅的范钦像

　　读书人爱书，更对藏书有着别样情怀。所谓“君子志于道”，典籍是历代先贤留下的“道”之结晶，是古代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重要载体。天一阁的建成，无疑得益于范钦充裕的财力基础和搜罗空间。

　　然而，不可忽视的是，他对藏书有一种深刻的自觉。这或许是受到当时民间藏书风气的影响，但根植于宁波人心中的对读书这件事的看重，也是重要因素。

　　宁波人自古热衷读书。“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诗就出自北宋宁波籍学者汪洙的启蒙书《神童诗》。这话虽有些极端，但对读书重要性的强调并不为过，宁波人对读书的热爱由此可见一斑。同样作为启蒙读物的，还有南宋宁波籍学者王应麟编写的《三字经》。而近代“宁波帮”回馈乡梓的重要方式之一就是建学校……

　　宁波人不死读书，讲究的是学以致用。藏书资政是范钦建阁藏书的初衷之一。从地方志中了解民俗民风，从科举录中获知人才变迁，从政书、奏议中关注时事政情，从而更好为政一方，正是藏书价值的重要实现方式。

　　天一阁藏书背后这种藏以致用、知行合一的文化选择，也一直是宁波人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认同。因而，也就不难理解，为何甬籍院士高达121名，使宁波成为著名的“院士之乡”；为何现当代从宁波走出了300多位大学校长……

　　宁波为天一阁的建立、传承和发展提供了沃土，天一阁为现代化发展的宁波留下了柔软的文化一隅。两相结合，“书藏古今”成了宁波的标识，宁波也诠释了藏书文化的内涵。

　　三

　　文化价值的实现，在于满足主体性的文化需要。

　　文化只有用起来、活起来，才能温润心灵、启迪智慧。藏书文化，只有把书中精髓传送出阁、内化入心才能经世致用。

　　一方面，在天一阁新书库里，泛黄的古籍文物接受恒温恒湿装置的保护；破损的古籍，以每年13000页速度修复，“延年益寿”，百世流芳。

　　另一方面，一座与新书库同步建设的“云上天一阁”，让天一阁的古籍得以走进当代生活。有需要的读者在平台上可以方便快捷地查阅多达51万页的古籍电子书。

　　此外，天一阁还陆续编纂出版了《天一阁藏古籍善本目录》《天一阁藏历代方志汇刊》《天一阁藏明代科举录选刊》《天一阁藏明代政书丛刊》等千余册古籍整理及研究成果，让深藏古阁的故纸，以新形态焕发新生机。

　　藏以致用，还在于将天一阁所代表的尊崇读书、热爱阅读的精神融入当代宁波人的生活，化为城市的精神气质和价值追求。

　　如今在宁波，无论是机场、车站、码头，还是公园、景区、博物馆，抑或是医院、商场、小区，都有自助图书借阅点，让阅读随时随地可以实现。而每年4月举办的全民阅读月和金秋时节举办的浙江书展，更是让这座城市书香满溢。

　　宁波人珍视阅读，全力呵护脉脉书香。“倡导全民阅读”，近些年都会出现在政府工作报告中。2020年,《宁波市全民阅读促进条例》正式施行，宁波由此成为浙江第一个以立法形式促进全民阅读的城市。

　　眼下，宁波正雄心勃勃地在天一阁周边打造书香月湖，努力让天一阁不仅成为宁波，也能有机会成为整个浙江的精神地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