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宣传 | 县级职校凭啥“四度出梅”

　　这两天，鲍陈热、陈丽俐摘得“梅花奖”的消息让金华武义县职业技术学校（兰香艺校）的师生为之振奋。令他们自豪的是，两位“摘梅”演员的戏曲启蒙之路都源自这里。至此，该校先后走出了杨霞云、楼胜、陈丽俐和鲍陈热4位“梅花奖”得主。

　　“梅花奖”是中国戏剧表演艺术最高奖。那么，一所小县城的职校何以“梅开四朵”？从职校的故事里，我们又能收获什么启发？

从左至右依次为：杨霞云、楼胜、陈丽俐和鲍陈热 图源：“武义旅游”“浙江婺剧艺术研究院”“缙云发布”微信公众号、潮新闻客户端

　　一

　　武义县职业技术学校是怎么和戏曲扯上关系的？这当中的渊源，还要从30多年前说起。

　　戏曲行业培养接班人，通常有“十年冲一批”的规律。20世纪90年代初，为了给武义婺剧团定向培养戏曲人才，当时的武义县第二职业技术学校接下委托，招收首批37名学生，开办起戏曲专业。

　　没想到，这一尝试的收获不小，不仅为本地剧团输送了新鲜血液，也为职业教育开辟了文艺领域的新赛道。于是自1995年起，“武义二职”便每两年招收一届戏曲专业学生，持续为戏曲行业培养专业人才。

　　2000年，在婺剧艺术领域耕耘了45年的郑兰香，受邀来到武义开办艺术学校，取名八婺艺苑，设在当时的武义县第一职业技术学校内。2001年，又在八婺艺苑的基础上创办兰香艺校。

　　郑兰香是著名的婺剧艺术家，陈美兰、张建敏等“梅花奖”得主，都曾跟随她学习。郑兰香的“加盟”，为武义培养戏曲人才带来了知名度和专业度的双重提升。慕名而来的人很多，不少还特意从外地赶来入学。

　　2004年，“武义一职”“武义二职”和其他几所职业学校合并，组建了现在的武义县职业技术学校，并挂牌兰香艺校。

　　教学力量得到整合，加上郑兰香的坐镇，武义职校在戏曲人才培养上进入了新阶段。身为校长，郑兰香使出浑身解数，认真培养那些对戏曲抱有热爱和憧憬的孩子。

　　曾与郑兰香在艺校共事的老师说，唱腔技巧、身段表演、角色塑造、剧本解读等各个方面的知识、技巧和经验，她都倾囊相授，把老师们教好了，再去教学生，一代代接力下去。这种优师兴教的理念延续至今。

　　2009年，郑兰香卸任艺校工作。不过，在她的引领与众人努力下，戏曲人才培养工作已然步入可持续的轨道。学校不仅在师资建设方面有了良性循环，还积极与浙江省内外多家剧团、高校建立合作关系，形成系统培养戏曲人才的发展局面。

　　30多年来，这里一共走出4位“梅花奖”得主、9位国家一级演员和14位二级演员，并为各大剧团输送了700多名戏曲专业人才。

职校同学在训练中

　　二

　　随着县级职校出了“四朵梅”的消息传开，许多人想要探寻其培养之道。走访过程中，笔者了解到他们的“十二字诀”。

　　“技道并进。”传统戏曲教学往往侧重技能训练，忽视了文化层面的浸润，容易导致学生对剧目理解不深，在演绎角色时形似有余而神韵不足。在这方面，武义职校努力让学生“形神共修”。如从教学安排看，学校实行上午练功、下午文化课、晚上专业课的组合式课程体系，并专门嵌入戏曲程式美学、地方文化解读等教学单元。有这样的基础作底子，学生就有更强的适应能力，在毕业后从容奔向不同剧种。

　　“学演贯通。”在武义职校学戏曲，并非全是枯燥的苦功夫。如有的教室改造出“微舞台”，配上虚拟仿真系统的“黑科技”，让学习成果展示变为可交互的立体教学场景。老师也经常带着学生进社区、进校园、进乡村去展演，丰富他们的舞台经验。这种学习与实践的高频互促，加快了学生成长，成材周期也缩短至8.2年。

　　“传创融合。”戏曲艺术的长远发展，离不开传承与创新。武义职校探索了基于学徒制的“传创培养”机制，如实行“校院团一体制”“老中青带徒制”等等，创造良好的技艺传承与创新氛围。同时，注重传统剧目与时代议题的呼应结合，让学生们不光只会复现经典，更会创新转化。这也是为何一些从武义职校走出的学生能在表演和创作上双双发力，逐渐成为各自剧团的“台柱子”。

职校同学们在训练中

　　此外，交流中笔者还感受到武义职校在戏曲人才培养上，有着浓厚的人文关怀。用他们自己的话说，就是“不放弃每一个学生”。

　　戏曲学习的道路漫长而艰辛，过程中难免发生一些变数，学校则在尽力修正这些变数，对每一个学生负责。有些学生可能会因经济上比较困难，在学了几年后，就跟一些农村剧团外出跑场挣钱，甚至就此中断学业。每当察觉有此情况，老师们从不坐视不管，而是出去找人并悉心劝回，引导他们用长远眼光规划个人发展。在被“劝回”的学生里，如今有的已成名角。学校和老师秉持不放弃的态度，挽回了学生的艺术生涯，也为戏曲事业留住了更多的希望。

　　这种不放弃，还在于给学生们提供多条路的选择。现实中，并非所有学生都能顺利成为戏曲演员，为此，武义职校与一些高校合作开班，目的很务实，就是帮这类学生争取更高的文凭，让他们多一些机会，从事一些与艺术相关的工作。其实，这也为艺术事业提供了懂行的人，是双向奔赴之举。

　　三

　　如今，武义职校已是浙江戏曲人才培养的重要摇篮之一。从该校走出的戏曲人才，不仅深深扎根本土，更是辐射省外。他们多年来摸索出的经验，值得后来者借鉴。回首其筚路蓝缕的教学历程，笔者从中看到了两条不同寻常的路。

　学校文化艺术月文艺汇演

　　一条路是校团相互合作的人才培养之路。职业教育不能只有理论，必须注重实践，校企合作是实现产教协同育人的关键路径。在戏曲领域，校团协作应是推动当代戏剧发展的双赢举措。

　　一方面，剧团要发展，关键在于人才的涌现。过去，剧团培养人才依靠自身从民间搜罗好苗子。这种做法往往让剧团陷入困境：既忙于演出，又兼顾“育苗”。效益好时，尚能兼顾；一旦演出减少，就会两头落空。

　　另一方面，学校育人时，同样迫切需要实践平台。在武义职校，每年暑假都会选派一批学生前往浙江婺剧研究院等剧团实践锻炼。与此同时，浙江婺剧研究院推陈出新的新剧目，不仅丰富了戏曲舞台的表演形式，更为学校的教学改革提供全新范例。

　　有人曾这样描述校团合作：戏曲初学者恰似幼苗，在艺校熬过最艰难的阶段，成长为一株株好苗子。在移植到剧团这片更广阔的土壤后，好苗子又成长为大树、名角。艺校负责育苗，剧团负责成才，相互协作，既节省了培养时间，还形成了人才互动循环，共同推动着戏曲艺术的传承与发展。

　　另一条路是小剧种重塑辉煌的复兴之路。一直以来，如何让更多小剧种重焕生机，是大家普遍关心的话题。然而，正因其“小”，复活也面临诸多困难，其中首要难题便是人才断层。人才，是小剧种传承与发展的核心驱动力，一旦出现断层，小剧种便如同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上世纪末，台州乱弹一度面临消逝的危机，年轻演员难以为继。2005年，台州乱弹剧团重新组建开启复兴之路，把目光投向了武义职校。郑兰香带着一个班的优秀毕业生过去了。鲍陈热也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进入台州乱弹剧团。除了台州乱弹，武义职校还与赣剧、绍剧等剧种院团开展了人才培养合作，为其他剧种传承提供了人才支撑。

　　梅花香自苦寒来，任何成功的前提都是走对路、育好人、建好机制。沿着这些足迹徐徐探寻，或许我们能在悠悠时光里，聆听到更多戏韵清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