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三明治拒绝法”火了,因其巧妙的拒绝方式,被脸皮薄和嘴笨星人奉为“沟通宝典”和“社交锦囊”。有网友在社交平台现学现用,成功拒绝对方后,“感觉自己现在强得可怕”。
“三明治拒绝法”走红后,也引发了关于“拒绝困难症”的讨论。有人说,自己好像变成了“讨好型人格”,面对同事塞过来的任务,明明眼前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却不好意思说“不”;无奈接受不合理要求,事后又懊悔不已,越想越憋屈。为什么很多人会面临“拒绝困难症”?一句“我不愿意”,想要说出口究竟有多难?
一
所谓“三明治拒绝法”,就是用肯定和善意的话语包裹着拒绝的“夹心”,恰似三明治结构。比如,面对久未联系的人前来借钱,先问候近况,或者表达关心,中间再夹上“我房贷刚还完,借不出钱”的拒绝,最后主动推荐“有几款低息信贷产品可以试试”。委婉地表达包含具有操作性的建议,既没为难自己,也不至于让对方难堪。
这种话术的流行,让许多不擅拒绝的年轻人直呼找到了“社交生存指南”。直接说“不”,显得自己冷漠,硬着头皮答应,又觉得给自己添了堵,而“三明治式”拒绝显得“礼貌且不失尴尬”。
几乎没有人喜欢被拒绝,“三明治拒绝法”的一个关键,就在于其“对事不对人”,拒绝的是具体的事并非特定的人,这也让拒绝变得更容易为人所接受。
“三明治拒绝法”之所以走红,在于其一定程度上化解了许多人在说“不”这件事上存在的社交焦虑。日常人际交往中,生硬说“不”常被等同于情商低,倘若全盘答应又会造成自我内耗或被过度索取。“三明治拒绝法”主打一个既软化了语气、又不伤和气,它的流行,可以视为年轻人试图平衡人际关系和个体利益的一种尝试。
不过,有些年轻人也发现,“三明治拒绝法”并非万能公式。在职场上下级沟通中,过多铺垫可能影响工作;家庭内部亲人沟通,过度程式化也会显得疏离。有人因此建议,使用“三明治拒绝法”需分辨场合,它更适用于那些非亲密性或非事务性的社交关系中。
二
社交平台上,不少行动派晒出了自己如何使用“三明治拒绝法”。有的用来拒绝同事周末换班的请求,有的用来拒绝不熟悉朋友的婚礼邀请,但评论区里也不乏这样的疑问:“拒绝真的需要这么复杂吗?”“为什么我们会这么害怕拒绝?”
或许是因为一种习惯。儒家倡导“克己复礼”,道家推崇“上善若水”,这些文化基因都强调与人为善的处世之道。在这种文化熏陶下,我们的教育有时将“顺从”与“善良”画上等号:幼时,一句“这孩子真听话”的夸奖,常常是对不哭不闹、有求必应行为的肯定;校园里,老师口中的“懂事学生”,也多指向那些从不拒绝、不会反驳的配合者。久而久之,这种潜移默化的氛围让我们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式:接受邀约和请求就是“好人”“善良”的表现,而拒绝则难免被贴上“不懂事”“不合群”的标签。
或许是因为一种担忧。“万一我拒绝,他会不会不喜欢我了,以后不理我了怎么办?”这是不少人想要拒绝别人时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人间失格》里,太宰治写道,“我便觉得假如拒绝的话,会在对方的心里和自己的心里都留下一道显而易见、永远也无法修补的裂痕”。当一个人陷入了这样的内耗,害怕因为拒绝给对方留下不好印象,害怕因为拒绝让自己成为一座“孤岛”,即使内心反复在说“不要答应”,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好的”。
然而,当“不”字在我们的生活中长期缺席,会带来许多“无声的代价”。一句说不出口的“我不愿意”,可能会在勉强同意过后让自己觉得很累、很委屈,甚至陷入自我怀疑、自我否定的漩涡。电影《热辣滚烫》的主人公乐莹就是这样的“讨好型人格”,她习惯性地迎合别人,向周遭释放了最大的善意,可却没有等来同等的回馈,最终身心俱疲。
一再越过自己的底线,屡屡无视内心的感受,这种持续的自我压抑非但无法维系关系,反倒会让负面情绪在迁就中越积越深。就像剧集《不讨好的勇气》中所揭示的那样:“越努力,越讨好,越讨好,越没有自我,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事实上,真正伤害关系的从来不是适度的拒绝,而是那些屡次违心的“我同意”背后,那个始终未被说出口的“我不愿意”。这种长期的情感透支,终将在某个临界点爆发,对关系造成真正的伤害。
三
归根到底,“三明治拒绝法”只是一种表达拒绝的方式,我们真正需要的其实是敢于说“不”。因为担心“说错话”“被误解”,而把各种模板和公式“套娃式”地用在一句拒绝上,久而久之,也许会失去人际交往中最可贵的那份真诚。对此,笔者有三句话想分享。
练习说“不”的智慧。有作家说,“拒绝是一种权利,就像生存是一种权利”。其实,拒绝是可以“练习”的,比如运用好“三明治拒绝法”,在说“不”的同时给彼此较小的压力。逐渐地你会发现,拒绝不合理的事,其实也没那么困难。有网友说,“学会‘三明治拒绝法’说‘不’以后,反而赢得了更多尊重”。事实上,拒绝不等同于冷漠,而是在划定自我的原则与边界。自爱,恰恰需要从维护“边界感”开始,正如有句台词所说,“不管你活成什么样,都有人不喜欢你。当你活成你自己,还是有人喜欢你,也有人不喜欢你。但是你会更喜欢你自己。”
说“不”并非推责。有些人迫切想要摆脱“讨好型人格”,做一个“有棱角的人”,甚至给自己立下“讨坏型人格”的人设,认为拒绝就是对一切说“不”。但拒绝并不等于推脱,我们拒的是“不合理”,而不是“分内事”。职场中,我们拒绝的是临时加塞、无限加码、责任转嫁,不能拒绝的是岗位职责、团队协作与关键节点的担当。拒绝的是一味索取、耗费心力的人际往来,而不是善良热情的品质。当你把“不”字用在刀刃上,同事不会觉得你是在消极怠工,反而会看清你的底线和品性,这样的拒绝,不是推责,而是对结果负责。
为更多值得的人和事说“是”。拒绝,不是推开世界,而是不在违心的应承中不断内耗自己。自我成长需要更多肯定性的力量。对职场上不合理的请求说“不”,是家人需要我们的更多陪伴;对人际交往中一些不必要的社交活动说“不”,是对拓展自己潜能与兴趣的渴望。《围城》问世后,不少人慕名而来,想要拜访钱钟书。对于名利交际,钱钟书淡然地说“不”。他曾说:“假如你吃了个鸡蛋觉得不错,何必认识那下蛋的母鸡呢?”有时拒绝也是在成就自己,每一次拒绝都是在为那些真正值得的人、值得的事说“是”。
当然,说“不”的好方法也不是唯一的。从今天开始,试着迈出第一步,既可以把“三明治拒绝法”中间那层“不”再放大一点让它被听见,也可以探索更多的方式。因为每一次合理而勇敢的拒绝,都是在清晰表达:去做真实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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