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今年2月24日，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主持召开第四次全国廉政会议，部署2006年政府系统廉政建设和反腐败工作，温家宝强调，各地各部门要把开展治理商业贿赂专项工作作为今年反腐倡廉的重点。

　　同时，为治理商业贿赂而由中央纪委牵头成立的“反商业贿赂领导小组”，其成员也由原来的18个部委扩充到22个部委。

　　这阵子，最让林祝波挠头的话题，莫过于“反商业贿赂”了。“一句话，现在查处商业贿赂，困难重重。”3月20日，这位瑞安市工商局办公室副主任坦率地告诉记者。“我们下一步的工作，就是希望立法部门能够明晰概念，这样我们查处的难度也能小很多。”

　　尽管，早在2005年6月29日，瑞安就曾与大规模的“商业贿赂”有过一次面对面———一张“上面清楚写着108元进场费”的泛黄的小纸片，扯出了16起收取“超市入场费”、“酒水买断案”事件。

　　但直到今年3月9日，当瑞安工商局为另一起“商业贿赂”事件召开听证会时，很多东西仍然隐晦不明、尚无定论。

　　听证会的源起很简单：2005年年初，瑞安“珍味楼”酒店以“入场费”名义，向代理百威啤酒的瑞安市五州副食品有限公司收取了5.8万元。此事被瑞安工商局认定为商业贿赂。“珍味楼”不服这一行政处罚，于是申请召开听证会。

　　问题的焦点一目了然：行业惯例还是商业贿赂？在法律界人士看来，这一点存在极大争议———相关法律的界限不明，给认定带来极大麻烦。

　　“尽管普遍存在于各个行业，但商业贿赂大多数作为一种潜规则，长期游离于执法部门的视野之外。”在浙江星韵律师事物所律师魏勇强看来，构成商业贿赂，必须具备两个特征：一是折扣或中间人佣金没有采用明示方式；二是折扣、中间人佣金没有如实入账，或接受折扣、佣金的经营者没有如实入账。

　　一场尚无定论的听证会

　　你说我是商业贿赂我说我是公平竞争

　　“打个比方，比如买房子送空调送电器、入移动网送话费，买饮水机送纯净水，买汽车送保养……类似的商业活动。商家给予对方一定的财物奖励，这些算贿赂吗？不过是市场公平竞争的手段而已。”

　　在瑞安工商局法规科副科长孙旭东看来，收取“入场费”实质是经销商为销售商品，给予财物贿赂对其商品销售有直接影响的人，这在一定程度上排挤了其他经营者，“很明显，经销商不会平白无故给你钱，人家也不是傻瓜”。

　　今年3月9日下午2时30分，瑞安工商局9楼会议室，一场听证会激烈进行。这是瑞安市塘下“珍味楼”酒店不服工商局认定其商业贿赂的行政处罚，申请召开的听证会。

　　事件本身很简单，在2005年年初，瑞安塘下珍味楼以“入场费”名义向代理百威啤酒的瑞安市五州副食品有限公司收取了5.8万元，此事被认定为商业贿赂。“我们的处罚完全按照《反不正当竞争法》和国家工商局《关于禁止商业贿赂行为的暂行规定》执行，也很清晰。”“我们不能直接生搬硬套法律条文处理实际问题。比如‘进场费’的问题，组成相当复杂。”珍味楼的代理律师方召法认为：我们开了收据，并且入了账。而且为百威啤酒提供场地、培训人员，这些都是成本。不能说销售购买活动中，凡是给对方财物行为都叫做贿赂。

　　……

　　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截至记者发稿，这个事情是否“商业贿赂”，仍无定论。

　　一场颇具争议的官司

　　律师提出质疑上世纪起草的法律是否适用

　　珍味楼经理陈菲勒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如果工商局还坚持行政处罚的话，将向法院起诉来维护自身权利。

　　这一点在司法实践中并非没有先河，在2002年12月至2004年2月，厦门吉马酒业有限公司以“专场费”“赞助费”名义向厦门7家酒店、娱乐场所支付现金或实物，从而取得长城系列葡萄酒在这7处的独家销售权。

　　厦门市工商局认为吉马酒业“进行贿赂以销售商品，已构成不正当竞争”，于5月24日作出行政处罚，责令改正，并处罚款15万元。

　　为此，吉马酒业将厦门市工商局告上法院，一审败诉后上诉至厦门市中级法院。中院审理后认为，吉马酒业支付的“专场费”体现在账册里，不是商业贿赂行为。

　　厦门中院还认为，酒楼或超市等因经营投入而向销售商收取一定的费用，或经销商为促销向酒楼或超市等支付一定的费用，在目前法律法规未明确规定为违法前，不宜简单地认定为商业贿赂行为。“正是这一判例，在业界引起了很大争议，以酒水销售为例，收取进场费已经是行业惯例，我们现在的《反不正当竞争法》是上世纪80年代酝酿起草的，1993年实施的，一直到现在还没有修改，这就导致了在执法中带来很多困难”。方召法认为。

　　“现在查处商业贿赂困难重重，我们下一步的工作，就是希望立法部门能够明晰概念，这样我们工商部门查处的难度也能小很多“。2006年3月20日，瑞安市工商行政管理局办公室副主任林祝波告诉记者。

　　一条业内潜规则

　　商家在逐利的过程中结成利益共同体

　　“你要进卖场，就得用进场费铺路，这已成为一商业惯例。”瑞安某公司老总表示。

　　对于这一潜规则，杭州市饮食旅店业同业公会秘书长朱宝琪也深有体会，“当时温州的一家啤酒企业希望我们帮助打开杭州市场，我们一接触发现，多数酒店露出了为难之色，有一家酒店叫我们先放20箱在那里销售，可一个月过去了，20箱啤酒还在那里。3个月过去了，20箱啤酒全都是灰……”

　　事后，朱宝琪才得知，原来某贸易公司与该酒家已签订了买断协议，酒店不敢销售协议以外的任何品牌酒水。“各方都在疯狂逐利。”上海社科院旅游中心主任王大悟教授表示，在整个酒水供应的利益链上，生产商、经销商、酒店三方相互牵制，形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三方获利的前提是酒水走量。如果没有背后的高利润支撑，这个游戏没有一方能玩下去。

　　“现在工商局借入场费处罚我，我觉得很委屈，但这种入场费的商业惯例以后还会存在，只是大家可能都不开收据转入地下而已。”某超市有限公司负责人表示。

　　一个几年不变的苦恼

　　十年的社会变化太大了执法者有时也迷惑起来

　　“现在瑞安工商局也是骑虎难下，一旦珍味楼和工商局打起官司，法院判决工商局败诉的话，那它以前的行政处罚都可能面临诉讼的考验。”一位业内人士表示。

　　在我国现行法律体系中，反商业贿赂的基本权力在工商总局手中。该局也在1996年制定的《关于禁止商业贿赂行为的暂行规定》中，第一次对商业贿赂行为进行了较为系统的规定。

　　但林祝波告诉记者，目前实施的《反不正当竞争法》，十几年下来了，已不合适有关需要。《关于禁止商业贿赂行为的暂行规定》，只是一个部门规章，无法协调各有关部门治理商业贿赂当中涉及的实体、程序方方面面的问题。“按照现有的法律规定，使工商部门难找到企业涉嫌商业贿赂的证据。”林祝波认为。原因很简单，工商部门只能从其账面上找问题，且不能把对方的账本带离企业；且由于没有查封、扣留等执法手段，对那些变相以实物相折扣的贿赂行为很难及时取证，一些涉案企业也因此轻易逃避了法律的制裁。

　　不仅如此，市场交易过程出现的商业贿赂问题，不仅工商机关有权查处，相关的法律法规同时赋予其他一些行业监管部门执法的权力。

　　2003年9月，浙江省工商部门由于强力治理省内保险行业强制保险和商业贿赂，对多家保险公司进行了处罚。保监会和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分别基于《保险法》、国务院的“三定”方案和《反不正当竞争法》主张自己享有相应监管权限。“所以，现在我们有时候也很困惑，比如电信、招投标、保险等领域，都存在市场交易过程中出现的商业贿赂问题，可我们都不好管，被排斥在外，《反不正当竞争法》被肢解了。”林祝波显得很无奈。

　　两个好消息

　　浙江重拳打击商业贿赂

　　商业贿赂犯罪的主体扩大将再次提请审议

　　3月14日，在全省治理商业贿赂专项工作电视电话会议上，浙江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章猛进对此项工作作了全面部署。从4月份开始，全省各地各部门将用6个月的时间，首先对不正当交易行为进行自查自纠。省治理商业贿赂领导小组将定期对各地专项治理情况进行检查。“这个阶段，我们总的政策是，自查出来的从宽处理，等到被查出来，从严处理。”章猛进在全省电视电话会议上郑重告诫与会官员，“要促使有商业贿赂问题的单位和个人主动交代。”

　　章猛进指出，要让这些领域的商业贿赂案件明显减少，同时初步形成整体联动、齐抓共管的治理商业贿赂的工作格局和长效工作机制。

　　另外，日前提请最高立法机关审议的刑法修正案草案，将商业贿赂犯罪的主体扩大到公司、企业以外的其他单位的工作人员。“我们将在条件成熟的时候再次提请审议。”全国人大法工委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