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平原,初识北大荒
当清洌的晨风拂面,让我觉出凉意的时候,北大荒腹地渐渐地近了。
6月的北大荒,仍然有着暮春清新而又凉爽的气候,不时卷过的大风让人时刻记起地处大平原。
建三江、换新天……一个个带有时代烙印的站名从窗外掠过。我们去抚远县前进镇,那个三江平原(乌苏里江、松花江、黑龙江交汇处)、北大荒的腹地,去看想像中大片大片的田地,无垠的平原。
还在飞往哈尔滨的飞机上的时候,地面上碧绿的,一望无际的农田便已经让我十分吃惊。东三省的富饶就这样先给我作了个简介。
窗外开始掠过大片大片的田地和粮仓,我开始不由自主地激动。因为这于我,是想像中又是意外的画面,大阵仗、大场面。是的,粮仓。作为天下粮仓的北大荒,理所当然应该有着大规模的、成片的粮仓。
前进镇是这趟列车的终点,所有去农场的和从农场里出来去沿线城市的人,一站站地上或者下。
这个因拓荒而出现的小镇,连名字也是信手从前进、前锋、创业等农场名中取来,虽然只有一大间房子的候车室是新建的,贴着崭新而干净的瓷砖,但站前广场、站前马路仍然就如它凭空出现时那样,保持着黑土地最原始的风貌。站台很短,20米左右,仅够得着几节车厢,于是,我便从车上跳了下来,活动着僵硬了十几个小时的身体。在铁路序列中,它是不是应该属于四、五等小站?但在这里,显然这个小站有着相当重要的作用。因为它是中国铁路东北部终点!过去不远,便将是中俄边境。更何况,它地处北大荒腹地,还是三江平原出产的粮食对外的主要陆路通道。
21个温州农民闯关东
曹进产,50多岁的年纪,穿一件灰色长袖衬衫,袖口捋得很高,拎一只黑色的手提包,毫不起眼。他便这样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
如果不主动介绍自己,他在我们眼里就是一位东北老农。其实呢,这位“老农”的真实身份是温州龙湾区的一位私营企业主,而同时,他又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地主”,自2001年起,他在前进农场承包了两千多亩土地种稻米。
要去的农场离前进镇还有50公里。途中司机指着一块路牌说:“天下第一队”到了。他说的是黑龙江农垦生产建设兵团某师16连,现在改叫黑龙江农垦总局建三江分局十六管区了。16连有几十万亩的土地,一个连就是一个生产队,开垦曾经是沼泽地的几十万亩荒地,这是怎样的概念?我想像不出来。但是,当我看到那一眼望不到边的水稻田的时候,我被深深震撼,为这片土地的壮观。
这片黑土地生长的是希望,它让吃口很重的十三亿人口大国倍感踏实。我们贪婪窗外的一切,用心品味今日的“北大荒”就是“北大仓”的说法……
我们对曹进产感叹:“你选择了一个好地方。”老曹说,2001年,他和20多个同乡到这里考察,路走得有点艰难。现在车轮下的大道还没有,许多地方要靠步行,那几日正逢大雨,道路泥泞,他每天一身汗水,一身泥水,鞋子被泥土粘脱不计其数。而农垦部门提供给他们看的土地,是一些低洼地,积水很大,当地人认为种不了土豆和大豆,不愿耕种。这次考察的结果,有几位老乡打了退堂鼓。靠创办企业起家的曹进产,则认准这条路值得一闯。因为他知道,家乡政府和粮食部门非常鼓励他们迈出这一步,这是基于温州粮食自给不足考虑的。低洼地怕什么,改造一下最适合种水稻了,只要能把粮食种出来,卖方市场大得很。曹进产的想法得到许多同乡的认同。
这次,包括曹进产在内,有21名温州人成了胆大的“跨省包田”者,为此,他们成立了黑龙江垦区温州绿色粮农协会。
20年一遇大雪灾
北大荒给了个下马威
但极北处的北大荒,与温暖的温州,气候差别显然太大了。以致有着丰富田地经验的种粮者们,在这种令人始料不及的差别面前,手足无措,初期蒙受了巨大损失。
57岁的陈焕章是建三江地区包田种粮的大户,也是温州市粮食行业协会副秘书长。很早之前,他就是温州平阳当地有名的种粮大户。做小五金出身的曹进产说,老陈是种地内行,当时他一看这儿就觉得种粮食大有前途,租田后所有关于土地平整、改造、怎么种之类的事,都是老陈决定大家跟着做的。
2001年的时候,陈焕章两次到北大荒考察,大片平整且肥沃的黑土地吸引了他的目光。“一块地就有整整1200亩!在老家哪有那么大的地块。那种诱惑、那种欣喜,没法表达。我当即就决定留下来!”他比划着。
租下地后,陈焕章将原先种大豆的土地改为种水稻,3月泡种,4月播种,5月插秧,满怀希望种下寒地水稻,只等着10月收获那饱满的颗粒。
谁料想,那一年10月下旬,下了一场20年不遇的大雪,压垮了水稻,也摧毁了希望。“唉,我们实在是太大意了,总照着自己的经验做。当时稻子成熟的时候,当地人拼命催着我们收割,管理区的人也提醒我们要抓紧时间,以防下大雪。但那个时候我们哪知道北方十月份的时候就会下雪啊,还打算缓几天,让稻子去去水分。谁料想那一年的雪下得特别早,还特别大,真的是一夜之间,压趴了所有稻子。下完雪后田里就开始结冰,稻子一直到来年春天才化冻收割。”陈焕章谈起这件事的时候,不停地长吁短叹,2300亩的水稻颗粒无收,损失了180多万。
那一年,初次在北大荒包田种粮的21位温州农民全部损失惨重,欲哭无泪。
“一个农民,亲手把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粮食全烧了,心里那个难受啊!”陈焕章说,当看着田里燃烧腐烂稻杆的熊熊大火时,彻底绝望。
那一年,浙江省和温州市政府得知情况后,马上拨款给“黑龙江垦区温州绿色粮农协会”,帮助种粮户渡过难关,而黑龙江当地政府则为他们免去了第一年的地租。
一次次“气候课”
终于摸准北大荒的脾气
北大荒广袤的平原上人迹罕至,偶尔突显的几间黑色小屋,便是每一个种粮户的大本营——场部。
曹进产拍拍场部黑土杂着稻杆砌成的土坯墙说:“这是我带了几个工人自己盖的。”每一个浙江来的种粮人,都是自己动手盖的小屋,这对农民出身的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
进屋,迎面是一道后门,门旁是两个大灶台,也是自己搭建的,看上去很平常的农家小屋布局。可就是这道后门,却使曹进产被当地人和其他的浙江种田人“嘲笑”不已。“他非要开这道后门,说是通风透气,结果苦死他了。”乐清人叶雄飞在旁笑着说,旁边的帮工们也嘻笑不已。
原来,在北大荒原野里盖屋,是不能留后门的,否则冬天零下三四十度的寒风会横灌屋内,屋内的炕烧得再热也没办法保暖。在曹进产“通风透气”的小屋,冬天的时候帮工们谁都不愿去门边灶台做饭。这间小屋自然也成了所有浙江种粮人上反面典型课、吸取经验教训的地方。
在这样一堂又一堂生动而痛苦的“气候课”上,浙江的种粮人渐渐摸准了北大荒的脾气,适应了这里的种粮方式、方法。
他们得出了经验:育苗、栽培要尽早,秧苗要赶在5月25日前栽完,否则就去农场缴纳罚款。这是农场的规定,怕冷空气提前到来,导致稻米生长期不够、颗粒不饱满,为了不让请来的农民吃亏,延迟播种日子就得被罚。这是第一年的惨痛教训带来的经验;稻子熟后要赶在10月15日前收完,避开10月下旬的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