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走了,老伴陈珠凤憔悴了很多。
浙江在线07月23日讯
今年5月,台州当地一位记者接到一份只有数百字的简短材料,材料上说台州路桥检察院一位前反贪局局长因肺癌晚期去世,62名检察官为其捐助1.4万元。初看材料,未觉特别。
可这位细心的记者还是多问了一句,前任反贪局局长的家庭,为何还需要捐助?要知道,在藏富于民的台州路桥,商品经济高度发达,这里的居民人均年收入达2.7万元。
路桥检察院的反馈让人有些吃惊,这位名叫金启和的前反贪局局长,是从未有过冤假错案的反腐骨干,是当地有名的“铁面”。然而,他的儿子、儿媳、妻子均无稳定工作,直到去世仍有3万元债务未还,平时基本依靠他的3000元工资度日还债。金启和临终前的最后一个愿望,是身着检察官制服火化。
因铁面而“孤独”
路桥检察院反贪局一名工作人员说,反贪工作别看外面光鲜,年轻人都不愿干,得罪人。因此实在有太多人“看不懂”,金启和为什么那么不怕“得罪人”?
刘显法是金启和的“亲家公”、路桥武术协会的会长,身手了得。他曾开玩笑说过,等老金退休后,他要给老金当贴身保镖,“我怕老金在位时得罪那么多人,退下来后没人帮他。”
金启和一生都对“反贪”极其执着。1994年,他成为路桥检察院反贪局第一任局长,第一年,就办掉了14件贪污贿赂案。2003年,52岁时,金启和从领导位置上退了下来,却自愿留在反贪局当一名普通检察员。
2007年2月,金启和被查出(非传染性)肺结核,但他表示,不把手里的5个腐败案子办完,绝不去医院。3个月后,这5起腐败案全部办结,去医院复查的结果却是肺癌晚期。2008年年初,金启和再次要求回反贪局办案,但病情已迅速恶化。
5月2日凌晨,单位领导含泪问他最后的愿望,弥留之际的金启和只有一个愿望:身着检察官制服火化。
“他老伴没有社保,儿子、儿媳都没固定工作,他的工资是家里的主要生活来源,他的心事一定很多。”副检察长陈晓风说,老金把这些都放在心里,默默地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金启和的亲外甥林立德,当年涉毒,求舅舅帮忙,不料金启和却说,就是要到牢里去学学好。外甥坐牢一年半,从此三年不来往。直至老金重病,林立德才出现在他的病床前,这位老检察官喃喃地说:“你,不要再恨舅舅了吧……”
“他生前没有太多的朋友,他说过,干这一行,就得少交朋友,吃人嘴短,对工作不利。”刘显法说,“看望他、照顾他的,基本就是亲戚,还有他部队时的老战友、检察院同事以及一些退休老干部,没有社会上的人来看过他。”
办的都是“铁案”
刘显法说,如果犯了案子,希望金启和“放一马”,绝无可能,“大家都知道老金不好说话,于是曲线救国,希望能通过我说情。”结果,金启和的回应“很没意思”,不是“你最好也劝他回来自首”,就是“一是一,二是二”。
“我和老金截然相反,我喜欢广交朋友!”身为台州路桥武术协会的会长,在当地有一定知名度的刘显法很讲究“人缘”,但当初的金启和,也曾让他很无奈。
“我想,他把那么多人送到牢房里,肯定有人恨他。”刘显法回忆,“可没想到,有个人曾经被老金查出问题,关了好几年,出来以后,遇见我,还说老金是好人。”
“他把你送进去(监狱),你还说他好?”刘显法问。
“因为老金办案不冤枉人,一是一,二是二,当时,很多人都把罪名往我头上推,但老金一桩桩查得很清楚,我没犯过的,一桩也没栽到我头上,我佩服他。”
“他办的案子都是‘铁案’,无一错案。”陈晓风说,只要老金在,大家的心里就塌实。
金启和有个习惯,每天的工作内容,他都用一个笔记本,一一记录。
同事兼搭档陈子寿说,有一次,他和老金办案,有个当事人联系不到,不料,老金居然从他10年前的笔记内容里找到了这个人的电话和家庭住址。
在他一本陈旧的工作笔记本中,有一张小小的剪报,上面是短短两三百字的一则简讯,内容是当地一名涉嫌挪用公款100多万元的村干部吴某外逃,金启和连续攻坚,最后吴某终于自首。
在这两三百字背后,是他对这名外逃干部家庭的持续6年的走访、连跑14趟银行,以及每天翻看两人多高的账本。最终,查证了吴某5年13次挪用公款145万元的事实。
吴某自首后第9天,金启和被确诊为肺癌晚期,笔记从此留白。
“他就是这么个人,一追到底,连非常细小的贪污金额,都逃不过他的眼睛。”陈晓风说。
甘守清贫身后欠债
金启和有件蓝白相间的夹克衫,穿了20年。是他在女同事面前吹嘘的招牌:“你们的衣服都这么贵,我这衣服只要20块钱。”
金启和一家人住在台州路桥下包村,和当地农民一样盖了一幢4层小楼,然而屋内却是空空荡荡,他和妻子一直看着一台12寸的黑白电视机。房子是10年前为儿子结婚盖的,为此欠下5万元。
在家庭条件最困难的时候,每个夜晚,金启和都会陪着妻子陈珠凤串“节日灯”,为的是给家里每个月增加三五百元的收入。他手上的虎口因为捋灯丝,磨出了厚厚的老茧。
8年前,陈珠凤被查患了子宫癌,老金生平第一次请了年休假,陪妻子手术、住院。
老金平日几乎没有应酬,如果没有在办案的路上,那么他一定在家种花养草或者外出钓鱼。
结婚30多年,夫妻俩只吵过一次架。那是因为一个送礼人把礼品放在他们家门口不辞而别,无奈的陈珠凤只得将礼品拿进门,因为她不知还给谁。金启和回家后,数落了她。
金启和临终前,歉疚地说:“你怎会嫁给我这样的人?受那么多苦。”如今老金走了,陈珠凤苍老了许多。家人猛然发现,他们居然找不到一张全家福。
老金去世后,路桥检察院62位检察官自发募捐1.4万元,路桥区委、台州市委相继作出向金启和学习的决定,省委追认他为浙江省优秀共产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