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08月03日讯
台风“凤凰”掠过后的富春江烟雨朦胧,云绕青山,风景如画。
富春江桐庐段,一艘有证挖沙船正在从河底抽着河沙。“富春江河沙质量一流,包括萧山机场在内许多国家重点工程都用这里的沙,为了适度开发保持生态,我们已经将有证开发的采沙船由30多艘降到了现在的5艘。”桐庐县水利监察大队大队长应旭东说。
而就在官方缩减采沙船并通过拍卖采沙权合理利用资源的同时,一拨被坊间称为“土拨鼠”的盗采盗挖人正在富春江流域的河滩边深夜盗沙,巨额利润与部分制度上的漏洞让他们铤而走险,而水利执法人员则与他们进行着旷日持久的“猫鼠”战争……
伏击三晚逮牢一窝“土拨鼠”
台风“凤凰”登陆后的第二天,记者来到桐庐。
33岁的应旭东站在巡逻艇的甲板上,眼睛不断地向河两岸看着,瓢泼大雨穿过雨衣的帽檐打在他脸上,为了不模糊视线,应旭东不断抹着脸。
富春江于他已经烂熟于心。“整治后,富春江面上盗挖船已经彻底消失了,挖沙船成本高,被发现后不容易逃脱,‘土拨鼠’都是在小河滩边用挖掘机挖,挖一个晚上就换个地方,与我们打游击,夏天正是最多的时候。”
“不是每天晚上都有,今天这种风雨,很难说会有收获。”应旭东说。
晚上9点,天已全黑,桐庐大雨瓢泼。记者跟随着监察大队的巡逻车出发。
巡逻车是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因为夜夜行走于坎坷低洼的河滩,一路行走一路摇晃,令人有想呕吐的感觉。
雨不停地下,车子不停地打滑,巡逻人员手中的大功率手电筒的亮光不断在河滩周边闪烁……
河滩边只有风声,雨声,和盗挖者逃跑时来不及带走的简易沙石分离器……三个小时,巡逻队员一无所获。
第二个晚上,雨声依旧,巡逻依旧,一无所获依旧。
第三个晚上,雨还是一直下,但已经小了很多,晚上10点半点左右,一则投诉电话调动全体巡逻人员的神经:“凤川镇大源溪河道内有人在挖沙!”
“快走!”随着应旭东的命令,面包车紧急调头,向事发地冲去。
晚上11点,“土拨鼠”出现在执法人员的视线里:在漆黑的雨夜里,一台挖掘机正不断将在河滩上沙石装入大卡车,一个简易的沙石分离器边上,竟然停了8辆20吨的大卡车!
“我们是桐庐县水利水电局水政监察大队的,请配合检查。”应旭东拿出话筒喊话。
几辆大卡车见势不妙,纷纷逃离现场。“盯牢挖掘机,不用管卡车。”应旭东命令着。巡逻车迅速逼近挖掘机,三个神色慌乱的青年男子被当场抓获。
三只“土拨鼠”都是当地的村民,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神色里看不到特别的惊慌,很顺从地跟着水利执法人员做了笔录。据悉,他们以每小时200元的价格租用了大型挖掘机来挖沙,挖好的沙直接卖到富阳市的一个码头。
据当地业内人士测算,河滩边上的沙石没有河底的沙好,但也能卖个四五十元一吨,按当晚的挖掘规模,从深夜干到黎明,刨去租用挖掘机、运输车辆等等的费用,还能挣1万元左右!
按相关条例,执法人员扣留了盗采者的车辆工具,并将根据调查情况没收违法所得并处以罚款。
江上采沙人420万元背后也有风险
从桐庐城区的码头坐快艇,15分钟就来到了濮晓南的采沙船。濮晓南的采沙船是富春江桐庐段的5艘有证船之一。
瓢泼大雨中,巨大的采沙船固定在江中央,类似于水车一样的挖掘机不断地从河底带出沙石,经过沙石分离设备,黄沙和鹅卵石自动分离。
在采沙船的两端,各停泊着一艘大型运沙船,分别是装黄沙和鹅卵石的。据介绍,正常情况下,这艘采沙船一天大概能采黄沙200吨,鹅卵石500吨。
51岁的船工濮金昌不时地站在出沙口,查看着黄沙装船。大雨打湿了全身也全然不顾。长期在船上的员工已经形成了一个习惯,下雨一般是不打伞,“江上风大,打伞很麻烦的。”
老濮和其他几个船工几乎是一天到晚都在船上呆着,从早晨6点到晚上6点,机器是要不断地运转的。“其他时间,为了不扰民,按规定是不能开机器的”。
和其他挖沙工一样,老濮在船上是“复合型”人才:能烧饭做菜,能开挖掘机,能准确地计算出装沙船的最高限度。
老濮的心愿很简单:“没念书,没本事,做点体力活,养老婆孩子,其他的事情懒得操心,也操心不来。”
老板濮晓南一般不在船上,但是他是最操心的人。“为了保持富春江生态,采沙船越来越少,虽然现在沙石的行情不错,但有证采沙,成本也是越来越高了啊。”
购买加上后来的维修,濮晓南已经在采沙船上花了400万。今年年初,濮晓南竞拍5月至12月底的采沙权,因为竞争者多,最后420万才拿下来。“能否赚钱现在心里是没底的,要等年底结算再说。”
而根据业内人士介绍,按现在的行情,富春江里黄沙大约68元一吨,鹅卵石25元左右一吨,一天下来,濮晓南还是有利润的,但拍下来1公里多的江段,江底下黄沙与鹅卵石的蕴藏量和质量不一定一样,所以风险还是有的。
而濮晓南最担心的是经济环境和采沙资源的进一步紧缩。“投资这么多下去,第一别亏钱,第二最好来年能继续采,第三大的经济形势千万别转坏,不然,想收回成本,有些困难的。”
“土拨鼠”的危害在哪里?
同样是挖沙,“土拨鼠”为什么被追得抱头鼠窜,而正规挖沙船能坦然采沙呢?
应旭东说:“‘土拨鼠’最大的危害是滥采滥挖对河道的破坏。他们一般是白天踩点,看哪里的沙石量大,看准后深夜开着挖掘机,对准河滩一通猛挖,挖完之后再寻觅下一个点,这样往往会影响到河道及航运。而有证采沙船的采沙点则是经过水利、国土等多个部门勘察,确定不影响河道生态之后才定下的,不能说对生态一点影响也没有,但比较小,加上后来的恢复期,算是合理利用。”
“其次是国家财产的损失。沙石是国家矿产资源,要交足各种税费,‘土拨鼠’不交任何费用。”应旭东说。
“这种盗采因为流动性大,执法难度很大。有些沿江农户在家中建房用手工挖掘,执法起来难度更大。”应旭东说。
制“鼠”为啥这样难?
狭义来讲,执法人员抓住的三个盗采人叫“土拨鼠”。
但细而推之,如果没有挖掘机业主的随意出租,没有这些货车车主的鼎力输送,没有这些沙石用料厂的敞开收购,这三个“土拨鼠”就当不了“土拨鼠”。这一环一环都脱不了干系,广义来讲,他们都是“土拨鼠”。
资源当然要开发,但必须绝对不能无序开发,否则铸成大错的例子还少么!
是什么让“土拨鼠”疯狂?高额利润!一个晚上万元的黑色收入当然是大诱惑。但制度难度就没有缺陷了吗?
个人认为,土拨鼠的疯狂还有赖于对处罚过轻。根据2000年的河道管理条例,对盗挖者的处罚都是行政处罚,没收非法所得、处以5000元-5万元的罚款。如此低的罚款,与每晚上万元比起来,当然是“抓住了算我倒霉,罚完了我照采不误”。
更何况,对于挖掘机随意出租,以及非法参与运营的沙石场基本没有处罚。
有关部门,是不是该再做点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