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本网网友“汪渭”口述
父亲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回家多年了,过着平静的生活。前些日子,我告诉他将要去温州,霎时,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激动的神情,非常兴奋自豪的对我说:“温州的洞头岛是我战斗拼命过的地方!”“打仗时我们都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冲的!”。
短短的两句话,让我为之一震,父亲把一生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都贡献给了祖国的国防事业,对部队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中学刚毕业就参军入伍,参加了解放洞头岛战役,并负了伤,后来又参加了温州剿匪和青田剿匪的多次战斗,并多次立功受奖,他在军队里一干就是十八年,才转业到地方工作,温州洞头是他激情燃烧岁月的一部分。看到父亲的这种神情,我觉得做儿子的有责任和义务带上父亲,陪他重上洞头,让他回去看看,当年他曾经战斗过、拼杀过、流血过的地方,重温一下那时的情景,满足他的心愿。
车子从温州高速公路下来,进入了新修的温州到洞头岛的跨海大桥,一闻到那似曾熟悉的海腥味,父亲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向我叙述了他作为战士参加战斗的经过:
那是在解放战争的后期,父亲初中刚毕业,就加入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在第七兵团(浙江军区)103师309团3营8连当战士,军区司令员是张爱萍将军,部队驻扎在温州的珠宝码头。
1952年1月11日,一个漆黑的晚上,突然,一声紧急集合令传遍了整个军营:“全幅武装,立即集合!”大家飞速的按照命令的要求做好准备,登上了早已停泊在码头的铁壳机帆船,船立即驶向了夜色茫茫的大海。
由于事前部队进行了多次的夜战登陆演习,战士们并不紧张也不知道船要驶向何方,当时解放洞头岛战役的命令是高度机密的。船开了约半个小时,营长开始传达作战命令,教导员作战前动员,记得当时的营参谋长叫张林泰。这时,战士们才知道解放洞头岛的战役开始了!大家个个热血沸腾,摩拳擦掌,紧张的临战准备工作再次展开。
拂晓前,我们的船驶近了洞头岛海滩,战斗打响了!我们八连打主攻,战士们奋不顾身的跳进齐胸深冰冷的海水中,拼命往前冲,顿时枪声大作。由于战前准备充分,集中优势兵力出击,用不了多少时间,就顺利的打下了北岙镇,1月12日中午,在其他连队配合下,全歼北烟台山守敌百余人,战壕里敌人尸横遍野,我们以极少的代价获得了胜利。由于开局顺利,大家普遍为眼前的胜利所迷惑:以为敌人打死的打死,打伤的打伤、投降的投降,有的可能早就乘军舰逃到台湾去了,剩下的残敌不会太多了,从而产生了轻敌、麻痹、大意的思想。就在战士们打扫战场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棺材岙还有残敌的消息,根据战士报告,八连连长郝锡三就派了一个班战士去消灭或俘虏敌人,可过了很长时间没有回音,再派二个班的战士去,还是没有回来,这才发现问题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原来那里还隐藏着大量敌人,并修筑了大量坚固的工事。敌人龟缩在一个名叫棺材岙的山上,这原是孤岛,三面环海,是无法攀登的悬岩峭壁,一面是大约几十米长连接洞头本岛的狭长通道,海沟把它与洞头本岛隔开。潮水上涨时,无路可通;海水退潮后,才能涉滩而过,因而地势十分险要,是“一夫挡关,万夫难闯”的易守难攻之地。进攻时,若人少,火力不够;若人多,队形又摆不开;我们的几门迫击炮,火力有限,坡陡影响弹着点的准确性,火力难以发挥。敌人在山上修筑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明碉暗堡,我军对敌人的进攻必须在退潮时才能进行。
傍晚,八连连长郝锡三组织部队向棺材岙发起猛烈的进攻,却遭到敌人顽强的抵抗,加之通往岙口的道路狭窄,被敌人火力严密封锁,明碉暗堡很多,没有准确掌握敌人火力点的位子,掩护的火力未能摧毁敌重要的火力点,战斗进行得非常激烈,敌人利用各种武器和天然屏障封锁了进攻的唯一通道,战斗一直打到深夜,很多战士伤亡,我军损失不小,进攻受到阻截,未能通过棺材岙口。在这种情况下,部队决定暂停进攻,撤出战斗,休整补充弹药。稍后,上级首长决定调整其它连为主攻,但同样未能奏效,在伤亡惨重的情况下,部队暂时撤出战斗,这时已是13日的早上。
回到原出发地,我们看到英勇牺牲的战友遗体转移下来,望着朝夕相处亲密无间的战友,想着昨天还是生龙活虎而现在却躺在冰冷的大地仰望苍天,战士们无不悲痛欲绝,义愤填膺,发誓要为战友报仇雪恨。我们经常说的打“红了眼”,就是在着种情况下产生的。
苦战一夜棺材岙未能攻克,使素有钢八连之称的连队受到了重创,另一个连也伤亡惨重,对干部战士形成更强烈的求战心理,战士们群情激昂,纷纷要求担任主攻占棺材岙的任务,决心要为战友报仇。军区指挥员及时布置调整了作战方案,并专门调来二门威力巨大的山炮支援战斗。
15日下午,进攻棺材岙的决战打响了!郝连长命令迫击炮排排长田世杰(北方人,后转业在浙江金华)向敌人开炮,拉到岛上的山炮也发出了怒吼,顿时,敌人阵地火光闪闪,硝烟滚滚,响声震耳,英勇无比的钢八连战士和兄弟连队再次向棺材岙守敌发起排山倒海般的冲锋,战士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进攻!进攻!再进攻!我们誓死要把军旗插上山顶!进过激战,胜利的红旗插上了观潮山顶峰!
洞头岛解放了!
那时,我初中刚刚毕业就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
我是103师309团3营8连的战士,八连一直素有“钢八连”的美称。
战斗进行得极为惨烈,在消灭大量敌人的同时,我们的伤亡也很大。
敌我双方进行了激烈的拼杀,敌人中有许多是顽固分子,不愿意投降。
想当年,我们发起冲锋的时候,三米多宽的沟我一跃而过。
烈士陵园是父亲首先要求去的地方,他一定要去看看多年前长眠在那里,曾经朝夕相处的战友,向他们献上真诚的问候。
向敌人阵地发起进攻时,一颗子弹不幸击中机枪手郭金木(北方人)的胸部,他轰然倒下,侧身滚了下来,我扑上前去,撕开他的军装,胸口有一个洞,殷红的鲜血 “噗—噗—噗”往外冒,我急忙用两个急救包给他捂上,可也止不住鲜血往外涌,他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有说就牺牲了!
缅怀昔日的战友,望着似曾熟悉的名字,父亲陷入了深深的追思中,有许多都是无名烈士,直到今天,我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也无从查起。
父亲在这里的战斗中,脚径骨处中弹,光荣负伤,被战友们救下了阵地,由于作战勇敢顽强,荣立三等功。
当年激战的地方---棺材岙,解放后改名为胜利岙,并专门建了一座桥,取名为胜利桥。
今天的和平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啊!它都是无数的革命先辈和烈士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
当年多亏有这样二门山炮火力支援我们,才有效的压制了敌军火力,减少部队的伤亡。
依稀可以看出老军人当年的风采,操枪弄炮的动作还挺熟练嘛!
我冲锋的时候似乎感觉左脚象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摔倒在地,一咕碌爬了起来再往前冲,可左脚象被无形的手给拉住,迈不开,又被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低头一看,裤脚和鞋子上已经都是鲜血了,中弹了。
受伤立功后,得抚恤金33600元(旧币),相当于现在的3.6元人民币,那时部队是供给制,没有津贴。当时洞头的野生大黄鱼大概是卖六七百元一斤(旧币)。
国防部长迟浩田为烈士纪念碑题词:“追随英烈遗志 开拓锦绣未来”。热爱和平,珍惜生命,在纪念碑前留个影。
最难忘的是战友情!1953年1月,同生死、共患难,用鲜血凝成战斗友谊的战友们分别前夕在温州乐清柳市镇合影留念。
授军衔后,少尉们在一起合影。
父亲的军衔到中尉,并到西安西北军事电讯工程学院(现在的电子科技大学)工作,后转业到地方。
欢迎原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七兵团(浙江军区)103师309团三营八连的战友,特别是照片中的亲密战友或其子女,若有看到此照片的,请来信联系:E—mail: yk6958@sohu.com 让我们共叙用鲜血凝成的战斗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