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囡,你再好好想想,这事可不要太草率了,毕竟是那么远的地方呐,那里也比不得家里那么舒服,现在还来得及,就是有什么事,我和你爸也会去办妥的,关键看你的决定,要好好想呐!”我把头闷在被子里,不愿看到妈妈泪眼婆娑的样子,我怕我会就这么心软了,就这么放弃这个机会,所以这几天,我一直避免和父母聊起这个话题,临行前的半个月,希望仍然能和他们好好地像往常那样自在地相处,不要因为即将的分离而去感伤,我也依旧是你们眼中的那个乖女儿。我大四了,快毕业了,周围人都张罗着工作的事儿,包括我。在投递了无数简历,奔赴了数十次专场招聘会无果的情况下,我开始懦弱地逃避这个社会,告诉父母,希望继续求学——考研。餐桌上,他们听到我的决定时,似乎只是微微一顿,爸爸从吞咽的嘴里吐出几个字:“哦,知道了。”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意料中的平静。
爸爸妈妈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而我也一直扮演着爱学习的乖乖女的角色,从来都不曾违逆过他们的安排。从幼稚园的“好孩子”,到大学的二等或是一等的奖学金,一路走来,似乎都是他们所期望的那样按部就班。自己也习惯了埋藏自己的感情,我的爱好我的理想,我的未来。我也以为,也许再也不会有所改变,未来的一切,自己似乎也可以预见到,无非是考上研究生后或失利后,在自己努力或是在父母关系网的助推之下谋得一份教书育人的差事,然后在某个城市的一角安分守己地无波无澜地过活余生。有时候会去反思一下这种生活的意义,只是这种思考仅是一瞬的闪现,甚至于还没有让自己找到确切的回答就已经被搁置在无足轻重的一角,想来是怪自己没有改变的勇气与信心吧。
做出决定的第二天,我就开始背负一摞厚厚的考研资料穿行于自修教室与食堂、寝室之间,这种生活是我久已习惯了的,所以,无所谓负担与痛苦。
那一天,从寝室睡完午觉,在奔赴自修教室途中,无意间听到有人谈论西部支教的事情。其实自己也早有了解,学校在毕业生离校前夕总会打出“欢迎大学生支教西部”的横幅,有宣传鼓动过我们这批准毕业生,当时对此并没有任何印象,所有条件都不曾为我指出这条出路,自己也从未意识到有一天会加入那个队伍。他们谈论着一个似曾相识的名字,印象中是我的一个同学,我们是高中校友,进入大学后也偶有联系,她品学兼优,大方文气,我很欣赏她的才干。但是,我又隐约记得她已经被保研了,也许刚才是听错了吧,她怎么会又去…每天都会有类似的小插曲,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再一次全身心地投入到复习中。
过了几天,在学校布告栏上赫然写着她的名字,只是不是我想当然的保研名单,而是西部支教的名单,我不解,是什么让她放弃这么优渥的条件转而奔向西部?这一次对我的触动很大,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正拼命在考研大军中挣扎,而她却如此潇洒地放弃这次保研的机会,更是因为她一起放弃的还有这里安逸稳定的生活,难道她不知道西部的贫穷、落后与无法相提并论的生存条件吗?
那段时间,自己一直无法静下心来复习,无数个夜深人静的晚上,躺在熟悉的宿舍的硬板床上,总会忍不住问自己“如果我是她,我会这么做吗?”“我到底该怎样活着?”“意义,人生的意义何在?”
在送别会上,她依旧光彩夺目,但是在我眼中她的形象却莫名得异常美丽。簇拥在她周围的学弟学妹们问的最多的便是我不知该如何开口的那个问题“是什么促使你放弃这么优越的条件而选择去西部”,她微微一笑:“不用感到不解,我只是觉得国家为我们做了这么多,现在自己只是有机会也有能力去为那些贫穷地区的孩子做些事。服务西部,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被人需要的成就感,这是一种荣誉,也是一种责任。其实很简单,因为需要我,所以我要去。”她的回答将我先前的所有不解所有困惑都划上了句号,一下子生活学习的意义在我眼前变得清晰起来,也许,是时候寻回真实的自己了。
从送别会回来之后,我就开始着手搜索学校的支教信息,下载报名表格等等,所有事宜都不曾有半点犹豫,很快,校方通知我参加面试,此刻我仿佛已经看到那里一个个睁着求知的大眼睛凝望着我的场景。仍然清楚得记得,面试老师的一个问题,“为什么选择去西部支教”,这是我曾在心中默默想过无数遍的问题,“因为那里需要我!”坚定而执着的回答。
一切都十分顺利地进行着,当校方确定下我的名额时,离出发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了,我不敢想象自己告诉父母这个消息时他们的表情,怒愕?不解?最后,仍然是在餐桌上,只是是在餐后,母亲听到后,停止了收拾碗筷的动作,“什么!你不是在考研吗?怎么,一下子又要跑去支教,还那么远的地方,不行,我不同意!”父亲依旧很平静,吐出烟后问:“那你倒是说说这是为什么,是你自己的想法吗?如果有理,那我们也不会拦你,自己做的决定要你自己去承担,不是随便说说就可以的。”“是的,我知道。我想得很清楚,我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希望你们可以支持我,好吗?”我凝望着父亲,也许目光中透着未曾有过的坚决与信心,“好吧,我不会阻拦你,不过你要记住,再苦也不要忘了你现在的坚持,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父亲起身回房,他的背影被灯光拉得很长很长。母亲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默默地洗涮这碗筷,水流声很响,时间也漫长得近乎凝滞,所幸,一切依旧平静。
在远行的火车上,我遥望窗外的风景。对不起,我的父亲母亲,你们一直在保护我,可是却让我的生活成为一种习惯,我想自己还年轻,还有打拼的激情与斗志,努力让自己去收获更多的经历,重要的是,那些孩子比你们更需要我,尽管微不足道,但是如果有人去做,终究会改变一点的,我不敢说自己能怎么样怎么样,但我会去做,行动的力量胜过一切言语,祖国与我的距离此刻是如此的近,近得贴进我的胸膛,贴进我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