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8日。绵阳—北川。 　　

　　遭受巨创的北川中学依然面临巨大的压力。学生说，经常可以看到夜间，刘校长在校园踱步，踽踽而行—— 　　

　　浙江在线记者李敏、梁国瑞/文 詹晓东/摄

　　新北川中学校门。

　　北川曲山镇，还未入县城的左侧，北川中学的旧址大门紧闭。去年的地震，这里有上千名师生遇难。

　　北川的县城已经搬至安县安昌办公，北川中学也全部搬往绵阳高水桥的长虹培训中心。

　　辗转进入新北川中学，学校春季艺术节和运动会正在举行。乒乓球台和篮球场边，女生在为赛场上的男生喝彩。

　　从去年地震至今，刘亚春带领着北川中学师生，逐步走出阴霾。

　　孤独的身影

　　400米跑道围成的足球场上，一个瘦弱的身影站在球场中心，穿着夹克，一边踱步，一边“训斥”政教处主任。

　　政教处主任正拿着一份《学校安全责任书》请他签字，他阅罢，看到各年级各教研组制定的方案如出一辙，退了回去，挥挥手：“共性问题要想到，各年级特性问题也要想到，这可是一份‘责任状’，不能应付。”

　　他很忙，每接听一次电话，都要将手机耳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插入耳朵。

　　对此，刘亚春校长解释，这是去年参加抗震英模报告团全国巡讲时落下的根，每天都要打无数个电话回学校，心一直放在学校的师生正常复课上，耳膜脱了一层。

　　与去年浙江在线记者在杭州看到的刘亚春相比，如今的他更显憔悴，花白的头发散落在短发中，与40出头的年龄不相符。只是刚刮过胡子，显得精神些。头发略显蓬乱，刘亚春明天要出差，但今天抽空去理发店时间都没有。

　　一年来，刘亚春从帐篷搬进了长虹培训中心的宿舍楼，一个单间，一个人过。学生说，经常可以看到夜间，刘校长在校园踱步，踽踽而行。

　　刘亚春只字未提自己的孤独。他现在没有时间多品味孤独，一天6个小时睡眠，吃饭、洗衣自己张罗。为了自己“身体不垮，能再干上几年”，他试图减少烟量，现在一天抽一包就够了。

　　和记者对话时，他屡次叹气，坦言这是自我宣泄压力的一种方式。另一种宣泄的方式就是看书，地震前已经看了三分之一的《学校文化》又重新拿起。

　　经历地震之后的北川中学，刘亚春意识到了巨大的压力。39岁就当上校长的刘亚春，一缕一缕地理清思路，正在对学校进行一场低调的改革。

　　教学竞争考核，有一些人反对，上压力的任务，有部分人抵触，刘亚春说，“既然你干不了，就换人吧。”与地震前的教学管理体制相比，刘亚春已经在逐步对接名校。

　　全国巡讲回校后，他看到学校有点“乱”，教学、管理都有点波动，他就来个现场办公，到板房教室、办公区、生活区一步步了解情况，发现问题，就地解决。

　　春节前，北川中学发展研究室成立，6个工作团队分别从教育科研、课堂教学、校园文化、创新发展4个方面推动学校的重建工作。新学期的第一周，刘亚春便着手学校管理模式的转变。以前，各科室负责各类工作，触角直接深入到各个年级，“一竿子插到底”，现在，各项工作以年级为基本单元开展。

　　“我要求他们无条件执行。”刘亚春强调自己当时的态度。就是现在，刘亚春习惯了在长虹培训中心流动办公，校园每个角落都有可能是他的办公室。

　　对于一年前那所偏于大山里静谧的学校来说，这个校园，正着力求变。

　　先进与落后观念的博弈，让改革者刘亚春有压力，也时而感到孤独。

　　北川中学校长刘亚春

　　三步走

　　北川中学新校选址在安昌镇东南，离原来的学校二十多公里。由中国侨联援建，将在明年9月份投入使用。

　　“多条腿走路，分三步走。”相比于个人生活，刘亚春更倾向于回答关于学校发展的问题。

　　他的规划里，北川中学要分三个三年完成向国内一流民族中学的跨越。

　　头三年，重心是重建。第一年，刘亚春准备补充新鲜血液，地震中损失了多位优秀老师。3月份，长虹集团帮助北川中学面向国内招聘优秀教师，“一下子上千人报名。”仔细翻看后，对师资要求高的刘亚春摇摇头，符合条件的不多。

　　“教学质量不抓上去，我心里有愧。”刘亚春说。第二年，教师队伍重抓培训，包括与北京、上海、香港等学校进行结对定向进修。

　　“近期，还有部分老师将派往英国。”刘亚春掐掉烟，紧皱着眉，“假如学校带不好，我不知道，到底谁是罪人。”

　　中间三年，是要出成绩的三年。

　　最后三年，刘亚春的目标是北川中学成为全国一流名校。

　　“许多人对北川中学的关注，是因为灾难。我们北川中学人更希望因为我们的一流办学，而为人所知，受人称道。”

　　现在的北川中学心理重建很有起色。“老师是成年人，自己会扛过去，孩子们的苦难，大人们都扛住了，非常地照顾，特别注意学生情绪的变化。”

　　刘亚春说，现在的学校秩序已经恢复，如今的北川中学和震前并无二样。现在，北川中学的孩子们除学费不用交外，伙食费和住宿费需要照常缴纳，“一切都恢复正常，要让他们知道学习的来之不易。”当然，对于地震中损失惨重、家庭困难的学生，学校会提供保障。

这样的景象与其他学校或许没有什么差别。　

　　关键是靠自己

　　成为中学校园的长虹培训中心，孩子们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随处走走，经常可以看到挂在脸上的笑容。

　　教学区和学生宿舍仍然是板房，但比住帐篷要好多了。学生12人一间的宿舍，清理得干干净净。

　　四川长虹集团给了北川中学持续的支持。刘亚春说，长虹不仅提供了满足教学住读需求的培训中心，还拨款3000万帮助学校恢复重建。

　　前不久外界有传闻，说北川中学收到了几个亿的援助资金。类似的炒作让刘亚春很恼火，“到目前为止，我知道的社会各界支援给学校和学生的共计1000多万。”

　　关键还是靠自己。对于老师来说，要教好书；对于学生来说，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读好书。

　　在浙江在线记者面前，他一直不太愿意也不喜欢说困难，“因为困难这个问题好多是自己心里把它当一个困难它就是一个困难。我觉得在我们这所学校，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应该树立一个观点，就是面对这样的灾难还是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去年7月，593人参加高考，录取到各类高校是496人。刘亚春说，这就是地震震不垮的北川中学精神。刘亚春母亲住在安县，但他很久没有回去看过。60多岁的老母亲对他说：“你还能陪我过几个春节？”刘亚春无言以对。

　　“有人认为我们该休养生息，可是北川中学肩上扛着沉甸甸的责任，面对社会各界对学校的期待，我们必须加快发展，争创一流。”刘亚春说。经历苦痛与磨难的他已经习惯了坚强，习惯了劳累，习惯了快节奏，也习惯了把笑容送给别人，把无奈与劳累留给自己。

　　刘亚春长久时间站立在操场上，他说最安静的时候是看着学生。

　　他的学生在舞台上准备晚上汇演的彩排，学生们陆陆续续从板房教室搬出凳子。刘亚春与记者告别转身，留给我们一个负重前行的背影。我们在内心里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