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二:身受重伤后,吴斌依然强忍疼痛,连续两次修正了方向,踩刹车、拉手刹,完成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次规范的停车动作,这与他良好的职业素养是分不开的。
5月29日上午11时许,江阴商人周国新从无锡汽车站坐上了吴斌所驾驶的大客车前往杭州谈生意。
“我上车后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睡了一阵,突然听到‘哗’的一声巨响,是玻璃碎掉的声音。”周国新说,他当时坐在17号座,和司机同一侧,因此听到玻璃破碎时并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只感觉车子一点一点慢下来,继续向前行驶了两三百米,司机把车子稳稳地停靠在了路边。
不少乘客跑到前面问司机“要不要紧”。此时的吴斌吃力地握着手刹,右手臂上有鲜血,脸色苍白。而驾驶室里已经一片狼藉,挡风玻璃破了一个洞,仪表盘也被砸坏了。
“解开他的工作服,我们看到在胃部附近有个被物体砸破的大洞正在汩汩地流着血。”一位乘客说,坐在前排的一位女乘客马上打了110。
此时,从杭州出发的另一辆杭州长运的大巴迎面开来。司机吴坚说,他认识这是吴斌的车,有些不对头,如果有故障一般都会把车停到应急车道,而吴斌的车停在超车道上。
市民自发送吴斌
吴坚停下车,摇下车窗,隔着隔离带喊:“吴斌。”对方没有反应。吴坚知道出事儿了。他跟乘客解释了一下,就翻过隔离带来到吴斌车上。
吴坚说,当时吴斌身上的血并不多,只是胳膊被划伤,皮肉翻了起来。当他询问情况时,吴斌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无力地指了指掉在座位旁边的铁块。
吴坚立刻给公司值班室打电话。正在值班的安技科科长陈一波立即开启实时监控录像。他把时间往前推移,那震撼人心的76秒出现了,这也是后来一直在网上流传的那段视频。
这辆突兀的客车稳稳地停在高速路上,车后留下一条长长且笔直的刹车痕迹。
与此同时,正在食堂吃午饭的无锡交巡警支队高速三大队副大队长曹建平的手机响起:“一辆客车在锡宜高速公路宜兴方向发生事故,驾驶员受伤。”
听到大客车出事,曹建平头皮一阵发麻,凭借多年经验,一旦客车在高速发生事故,多半车毁人亡,更加棘手的是驾驶员受伤了,如果没了驾驶员的引导,乘客很容易发生二次事故。
事态紧急,曹建平发出指令,三大队民警从高速路两头夹击寻找事故车辆。10多分钟后,交警赶到现场,将乘客疏散到安全地带,之后120也赶到现场。
曹建平见到吴斌时,他已经脸色发青,意识陷入模糊。“吴斌当时横卧在第三排座位,不能讲话。感觉他伤势非常重,随后他被送往无锡解放军101医院。”
民警勘察发现客车挡风玻璃左前侧有裂痕,初步断定异物应该是从对方车道飞过来。此时,曹建平的想法发生了转变,他相信,吴斌应该能平安无事。
“客车留下二十多米长的刹车印迹,印迹笔直,一般驾驶员受到外部干扰,车的印迹凌乱,而且带有弧度。”曹建平说,能将客车停得如此稳当,驾驶员要在生理机能正常的情况下才能做到。一旦客车紧急制动,车辆会失控,乘客会有碰撞伤,而这辆大巴没有一个乘客受伤。
何况无锡解放军101是当地最好的医院。所以,曹建平当时心里的感觉就是吴斌应该问题不大。
“可惜,英雄还是离开了我们。”曹建平哽咽了,他不知道翻看过多少次那段视频,甚至发现吴斌在最后一刻还打了两把方向盘,连续纠正两个偏离的方向,避免了车辆失控。
难以想象,当时的吴斌是忍受着怎样的身体剧痛,坚持履行作为司机最后的职责的。也许,正如网友们所说的那样,只有当敬业成了习惯,深入骨髓,才有可能在生命的最后瞬间爆发出超出想象的能量。因为在他心中,职责就是生命。
翻开吴斌的履历表,1987年8月,22岁的吴斌开始了自己的驾驶生涯,成为杭州第三汽车运输公司的一名货车司机。2003年年初,他进入杭州长运运输集团有限公司高速客运公司担任大巴司机。
“进长运公司开车,跟师傅,不是学开车,而是规范开车”。带过吴斌的潘师傅说,刹车,靠边停车,打开双跳灯,事发时,吴斌做得都是专业司机的规范动作。
潘师傅说,“在长运公司开车,先在市区开站际接送车,然后再开长途车;先由一名师傅带,带一个月合格后,再单独上路,早上出车前叮嘱。”
潘师傅表示,企业有比较完善的培训、管理、激励制度,靠培训提高员工的素质、靠管理约束员工的行为、靠激励升华员工的精神,企业的价值观也已经潜移默化为员工的自觉行为。
在安技科科长陈一波眼里,吴斌虽性格内向,话不多,但技术上胜人一筹。他说,吴斌曾在一次发车前检查出一个皮带上的故障,将客车送到了修理厂,避免了事故隐患。一般车子有些小毛病,司机提交一下维修单就走了,但吴斌看着他把毛病处理好才离开。
“他到公司的10年,已经安全行驶100多万公里,相当于绕地球近30圈,却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起交通事故和旅客投诉。”陈一波说,100多万公里,相当于绕地球30圈,零起交通事故和旅客零投诉,这是他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开过来的。
“他特别喜欢捣鼓自己的车,摸摸车上零件有没有异样,把轮胎里的小石头撬掉,甚至连发动机都要擦得锃亮。”在同事任军印象中,吴斌喜欢在大热天光着膀子,露出结实的肌肉,擦着发动机。
正是羡慕吴斌浑身的肌肉,当年瘦弱的任军经常爬上吴斌的车子,跟着吴斌一块举哑铃。“他喜欢健身,把哑铃带在车上,闲暇之余便举举哑铃锻炼身体。”任军边说边秀出肌肉,这都是跟吴斌练的成果。
任军说,正是长期养成的安全驾车习惯和强健的体魄,使吴斌在面对飞来横祸时,仍能强忍剧痛,坚持做完每一个安全操作,确保旅客安全疏散。
“换成其他人,铁块飞进来,短短一两秒钟,可能会双手离开方向盘,顾不上踩紧急制动。吴斌走了,身边少了一个想‘打架’的人。”任军难过地说,大家一块锻炼但一直没有切磋过。
余伟刚入行便和吴斌搭档,他说,吴斌开车很稳,通常时速在90公里左右,他常说的一句话是,安全第一,一定要遵守交规和公司规定。根据有关部门调取大巴的GPS定位系统后发现,事发时吴斌的大巴时速是94公里,行驶平稳。
今年春运,两人在服务区吃饭的时候碰到了。当时余伟腰痛得厉害,吴斌看着他疼痛的样子,跟他说,开慢点,不行就别硬撑着。那天晚上,是吴斌把他送到省中医院看病,回到家时已经深夜11时了,“吴斌就是个把别人的困难记在心里的人,你需要时,他会主动帮你。”
在杭州长运公司党委副书记李远龙眼中,吴斌虽然是一名老司机,但他一直严格要求自己。李远龙说:“每次检查车辆,吴斌都会用铁锤敲打车胎,边敲,边把耳朵贴近,细细听,容不得一丝异响。每次出车回来,他都要花上一两个小时彻底清洗车辆。连轮胎上粘着的口香糖、嵌着的小石子,座椅上的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