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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文相机和女诗人 杭州古代科学家被忽略的历史片段
2021年09月05日 09:49:50 来源: 钱江晚报

  站在浙江大学西溪校区的门口,望向天目山路与杭大路交汇处——这里人来车往,繁忙异常,但因一座红绿灯装置,一切行止有序。

  这座红绿灯,最初由王锦光先生多方奔走才得以设立,是他当时作为区人大代表为群众做的一件留存至今的实事。

  不过,对于王锦光先生而言,这仅仅是他89年人生中的一件小事。

  如同对一座红绿灯的习以为常,学界之外的普罗大众,对王锦光这位中国物理学史研究与教学领域的开拓者和奠基人之一、著名的中国物理学史家恐怕不甚了解。

  翻开浙江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科学技术与文明传承:王锦光先生学术文存》(以下简称《文存》),由其中收录的75万字去靠近先生的学术与人生,足以感受这位大家的魅力扑面而至。

  如今,《文存》已经被放到了王锦光在温州的老宅,即现在的温州朱自清旧居陈列馆。

  1923年春,朱自清应聘来到温州,担任浙江省立十中(温州中学的前身)国文教员,当时,他就租住在王锦光先生的老宅。那时王锦光才5岁,但是他永远记住了仁慈而勤奋的朱自清先生的印象。

  为什么投身古代科学史

  《文存》中收集了王锦光的百篇重要论著——从1954年发表的“《梦溪笔谈》读后记”到1998年出版的《中国古代科学史纲·物理学史纲》,时间跨度近半个世纪。

  这些论著凝聚了王锦光及合作者五十多年的心血,是物理学史和科技史研究领域的宝贵财富;更为难得的是,其可读性非常强,即使普通的阅读者,也可以通过先生的书写,去了解中国古代科技史上的那些人,那些事,以及人与事背后所蕴含的中国古代科学的根脉和开拓创新的精神。

  不久前,因为这本书的出版,王锦光的家人、弟子与来自各地的学者汇聚杭州。先生故去已13年,但在大家的回忆中,音容清晰如昨。

  王锦光为什么要投身科学史研究?在《文存》中就有答案。1954年,王锦光读到了竺可桢先生的一篇文章——《为什么要研究中国古代科学史》(发表于1954年8月27日),他非常认同竺可桢的观点:“他说有人评论中国科学史,说中国科学不行,科学上的成就微不足道。竺先生提出,要把这件事情搞清,就一定要研究中国科学史。”

  事实上,类似的偏见在今天依然存在。《文存》成书,只要读者有心阅读,便可因此消解之前的所有成见,形成不卑不亢的认知。

  正如王锦光的弟子、浙江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李磊在回忆文章《吾师锦光》中说的那样:“王先生的教育在最大程度上使弟子免于陷入好大喜功、夸夸其谈的‘学问’……中国古代文化有它的目的、它的方向和方法。在不理解这些东西之前,我们不会轻率地问一些‘中国古代的科技和西方古代的科技谁更发达’‘中国的科技后来为什么不发达了’诸如此类并不内含历史感和民族感的空洞问题。”

  那些杭州的古代科学家

  王锦光的笔下,中国历史上颇有建树的科学家群星闪耀,比如沈括。

  提及沈括,很多人会随之喊出《梦溪笔谈》,但是,多数人对于沈括和他的著作,只是停留于教科书上的那几句话。王锦光的物理学史研究以《梦溪笔谈》为开端,而且,《文存》中数次写及沈括,原因就在于其在中国科技史上举足轻重的地位。

  生活于近千年前的沈括,是杭州人,虽异地为官,但沈括一生中曾多次回到杭州,浙江山水之中留有沈括的许多足迹,他的许多研究、考察和科学成就是在故乡完成的。

  王锦光认为,沈括在物理学、数学、天文学、地学、生物医学等方面有重要的成就和贡献,在化学、工程技术等方面也有相当的成就,贵在一个“博”字。

  《文存》中写道——《梦溪笔谈》现存最早的刻本、也是当今的孤本,是元大德九年(1305年)茶陵陈氏东山书院的刻本,此书原被香港的一位藏书家所收藏,在周恩来总理的亲自过问下,1965年11月,此书归还到人民的怀抱中,现藏于北京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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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存》内页

  正是《文存》,让我们对杭州人沈括有了全面的了解。如果单从我们所在杭州说起,王锦光专门介绍的黄履也是杭州人,她是清代中叶卓越的女科学家,生在19世纪初,家住当时杭州府府城湖墅的枯树湾。

  黄履的动手能力非常强,她喜欢做实验,制作仪器。其中,最重要的创作是千里镜。清代陈文述所著的《西泠闺咏》中说:“千里镜于方匣上布镜四,就日中照之,能摄数里之外之影,平列其上,历历如绘。”

  王锦光认为,千里镜其实就是当时所谓的“取景器”(“景”就是“影”,“取景器”就是没有装照相片的“照相机”)与望远镜相结合的装置,能摄取远距离景物之象,已孕育了天文照相机的特点,为天文照相机的祖先。

  在欧洲,天文照相也只是1839年以后的事。所以,黄履的千里镜(远程取景器)是当时一件新颖的创造发明。

  除了科学家的身份,黄履还多才多艺,她还是当时杭州有名的女诗人,且懂得音律。

  只是,她的著作《诗词稿》《琴谱》都已失散。

  走进被忽略的历史片段

  无论治学还是做人,王锦光先生都对弟子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文存》的最后,收录了先生友人与弟子的回忆,读来令人感慨万千。

  李磊说,他与师弟们在读书的几年间,和先生一起登遍了宝石山、栖霞岭、葛岭、玉皇山和吴山的每一条小路,甚至无路之处也去探了,先生的某一堂课,可能就是从身边所见生发,讲史论学,追溯到时光的深处。

  1984年某个秋日,李磊至今印象深刻。先生就是从初阳台的一幅楹联——晓日初升荡开山色湖光试登绝顶,仙人何处剩有楼台丹井来结闲缘——开讲“中国科技史”之“炼丹”。

  “于是,由初阳台而抱朴道院,由抱朴道院而抱朴子,由抱朴子而葛洪,由葛洪而炼丹……那一堂课,在当时也并未觉得怎样,但十几年来,却总是不时想起。”李磊说,王锦光先生的课,使人愉快,其原因是“他为人自然,是一种虚怀若谷的博大。”

  除了学业,王锦光对弟子的生活也相当关照。

  李磊还记得有一年大年三十,他外出后回到宿舍,见门上贴着先生写的字条:“叫我到他家吃年夜饭,然后我又途经书店和食堂,书店和食堂的人都对我说,你的导师叫我们转告你到他家吃饭。想到先生知我经常出没于这三个地方,而他在大年三十也来出没了一回。”这让离家乡几千里的李磊,心中禁不住涌起暖流。

  “要不是入了先生门下,我怎么会知道在宋末和明末有那么一大帮王子,或组织学术团队,或躲进深山钻研科技,从天文到光学,从数学到乐律,从医学到本草;我又怎么可能知道,中国古代有许许多多蔡邕、秦九韶那样的人,诗词歌赋、骑马射箭、天文数学……个个都是文艺复兴式的人物;又怎会去读一本歌咏历代杭州女性的诗集(《西泠闺咏》),上面记录了一位清代少女把望远镜和取景镜装配在一起,完成了远程照相机的光学设计。”

  在李磊看来,这些被忽略了的精彩片段,实为中华文明历史的血与肉:“而我却得以在先生影响下读之,既杂且博,而读后造成了一种融汇的理解。”

  基于这种理解,再看历史,将是全新的眼光。对于李磊来说如此,对于读《文存》的读者来说,也是如此。

标签: 科学史;天文;中国;照相机;梦溪笔谈;物理学史 责任编辑: 郑嘉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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