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省近日出台的全国首个指导意见——《关于稳步推进城镇老旧小区自主更新试点工作的指导意见（试行）》（以下简称《指导意见》），于5月1日起正式实施。
《指导意见》中首先就强调群众自愿，这也是完成后续工作的基础。因此，老旧小区要想自主更新，必须首先业主意见统一。
此前，杭州拱墅区“浙工新村”、衢州江山市“永安里片区”项目，已通过政府引导、业主出资，实施老旧小区危旧住宅的整体拆除重建。
《指导意见》发布后，杭州一些老旧小区，如拱墅区仓基新村、半山的宁和弄、木庵小区等都开始了关于自主更新意愿的征集。但是从实际情况来看，有意愿改造的居民不少，但是真正执行的难度也不小，意见难以统一让自主更新卡在了第一步。
朝晖六区原拆原建倡议书。潮新闻记者 柴若楠 摄
同意率之难
首要难在启动大范围民意征集。
杭州朝晖六区毗邻浙工新村，在浙工新村原拆原建成功实施后，热心业主发起了意愿调查。据业主志愿者介绍，朝晖六区有3038户居民，还在持续摸底居民意愿，目前只有不到千人同意。统计居民意愿比较比例低的原因是很多业主联系不上，也还有部分居民持观望态度。因为当初没有建立较为完善的业主委会，因此在民意征集上就有了难题。
其次是老旧小区老年人多，不愿意折腾。
朝晖六区附近的朝晖二区位于西湖文化地铁口附近，地理位置优越，但房子年代久远。业主陈昌平对于原拆原建持中立态度，随大流。但是针对当下的现状，他认为老旧小区居民老年人居多，老年人不愿意折腾，退休工资更愿意拿来养老。再加上高龄老人租房困难，原拆原建耗时久，老年人不愿意等。“很多人觉得原拆原建后房价就上涨了，但是我们总共就这么一套房子，卖了上哪里住？升值不升值对我们自住的人来说没有意义。”
最实际的问题是资金，因为改造涉及到业主“自掏腰包”。黄先生去年买了闸弄口新村的房子，他说之前业主群也有讨论过，但是最近也没什么声音了。黄先生的房子今年刚装修好入住。他对记者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还有房贷，如果现在要拆，那我既要付房租，又要付房贷。我觉得意愿跟随不随大流没关系，要出多少钱，我能不能付得起才是很实际的问题。”
已经完成民意征集的小区也有难题。
翠苑北二区自主更新委员会的张先生说：“小区是4月6日开始意见征询的，4月11日政策发布当天提交了申请。到目前为止，小区210户业主同意的有197户，不同意3户，剩余10户中有5户是单位房产，目前没法出具意见，还有5户业主要等待详细的重建方案才发表意见。不同意的3户中，有2户是出于经济原因，1户是因为家里刚装修。”自主更新委员会目前已经按照政策要求向所在的街道提交了申请。
涉及到的单位房产应该如何解决？大部分人都同意，一两户不同意，是不是意味着无法继续开展原拆原建工作？
闸弄口新村小区内景。潮新闻记者 柴若楠 摄
如何破局？
在此前，江山永安里和杭州浙工新村原拆原建的成功案例已经为老旧小区的更新方式展现了新的可能，一些问题的解决方法也有借鉴意义。
一个亮点就是针对小区实际情况灵活确定民意同意率。
江山永安里小区始建于上世纪90年代，在自主更新前，部分楼栋已被鉴定为D级危房。作为老旧小区自主更新的首个实践案例，永安里小区一期项目改造过程中，有65户居民一直不同意签约，直至分房结束后才补充签字手续。
浙工新村第一轮意向同意是96%，到最后同意率是近100%。据浙工新村业主喻伟林介绍：“最终还是有一户不同意，但是本身他所在的楼已经是C级危房了。因为也是考虑到集体的利益，市政府批文同意启动有机更新。”
浙江工商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张丙宣教授在采访时称：“集体做决定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还是需要根据实际情况做出调整。”
位于余杭瓶窑的桃源小区，因为小区业主无法达成一致意见，在不扩面的情况下，以楼幢为单位进行更新。
浙江大学中国新型城镇化研究院院长助理邹永华也同样认为，关注同意比例的同时，也要更专注实际居民的需求。“原拆原建的原则是不能损害任何一个人的利益。如果少部分的家庭因为经济能力不愿意参与的话，可以通过一些金融手段或者基金等方式解决经济困难的问题。”
二是充分发挥政府部门在整个自主更新过程中的统筹协调作用。
拱墅区委常委、副区长樊峥在介绍浙工新村项目时称，项目在启动前就开展四轮走访，全面掌握居民初步意向后，促成绝大多数居民同意签约；在腾房阶段又开展两轮走访，了解居民腾房需求，掌握居民的困难问题，做好实际问题的解决工作。在浙工新村自主更新过程中，政府还提供了装修补贴以及建房期间的租房补贴。
张丙宣教授在采访时说：“老小区原有的组织影响力总体还是偏弱，所以各级政府在其中扮演的组织协调、协商等角色就比较重要。大家在进行意见统一的过程中需要发挥重要作用。”
江山永安里的居民李阿姨家从原来的96平米扩面到现在的120平米，算上政府补贴，建安费和扩面共花了17万元。在新房建成前，政府也补贴了租房费用。
邹永华说：“原拆原建或者自主更新，首先每个居民应该是可以从中受益的，要把这个‘蛋糕’做大，居民才有可能参与。那‘蛋糕’从哪儿来，还是要政府引导，每个环节都需要政府的支持。比如完善救济政策、自主更新的全流程细节等。”
因此，虽然《指导意见》中强调“自主”，但是居民自主更新过程中不同环节工作的推进落实都需要政府的助力，适当的补贴也能让居民们有更多的更新动力，针对困难群体可以实施金融手段救助。
三是要用好方法让居民逐渐接纳新的改造方式。
年轻人喜欢求新，老一辈喜欢守旧。越是老年人群体居多的老旧小区，分歧越是明显。
原来的老旧小区无论是邻里还是周边生活设施，对于老人来说更熟悉更便利，因此，观念的改变其实很重要。积累更多的成功案例后，可以让更多的居民感受到原拆原建带来的好处，提升改造意愿。
江山永安里小区在一期项目改造中，遇到最大的困难是群众不理解、不相信。从2017年9月开始动员群众到2019年6月开工建设，总体耗时21个月时间。在实行二期项目时，因为有一期项目的样板，居民改造意愿被全面激活，改造内生动力变得更加强烈，最终仅用28天就完成群众意见统一。如今三期也在筹划中，改造范围更大。
翠苑二区北区内景。潮新闻记者 柴若楠 摄
寻找“最优解”
随着我国城市化进程的不断推进，许多早期建设的老小区由于设施老化、规划落后、环境问题等因素，已无法满足现代居民的生活需求和城市发展的整体要求。对这些老小区进行原拆原建，既能改善居民生活环境，提升城市形象，又能优化城市空间结构，符合新型城镇化的发展方向。
自主更新的意义深远，但是否是当下最好的老旧小区改造更新的途径，张丙宣认为，对于老旧小区整体而言是“最优解”，但是对于每一户具体的住户来说，如果有意愿且有能力承担资金，那才是“最优解”。自主更新是为居民们提供了一种新的选择。
易居研究院研究总监严跃进在采访中表示：“浙江的先行，至少对于我们老旧小区城市更新是有启发的，能够带来更多的选择面，具有较好的导向。”
老旧小区原拆原建，不止是房子那么简单，还有城市基层治理与养老问题的延伸。改造完的江山永安里一期如今构建社区居委会、业主委员会、物业服务企业三方协同管理机制，实现社区单元良性自治。同时，还加大资金投入，帮助解决社区儿童、老人的实际生活困难，全面提升社区儿童、老人的生活质量。
自主更新要想大范围复制，还要有像浙工新村、永安里这样不断“尝新”的老旧小区克服各种困难，实现自主更新，从而为城市老旧小区改造提供更多可行方案和经验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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