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乌城市风貌。义乌市委宣传部供图
义乌又开展解放思想大讨论了。这在义乌改革发展的历程中已不是第一次。
就在近一个月前的2月12日，可容纳数千人的义乌梅湖体育中心篮球馆内，座无虚席。义乌在此召开全市干部大会暨深化国际贸易综合改革推进大会，并拉开了“再造新辉煌，我要怎么干”解放思想大讨论活动的序幕。
“不寻常。”在义乌国际商贸城摆摊的新义乌人孙丽娟依稀记得，上一次义乌召开如此大规模的会议，已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即便是个普通义乌商人，她也猜得出这次解放思想大讨论活动，与最近发生的几件大事有关：去年12月，国务院批准同意《浙江省义乌市深化国际贸易综合改革总体方案》；今年2月6日，春节假期结束后的第二个工作日，浙江省委、省政府又在义乌高规格召开深化义乌国际贸易综合改革和中欧班列集结中心建设动员部署会……
创业10多年，孙丽娟对义乌发展变化的日新月异，早已习以为常。但这场会“看”下来，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信号——义乌又要大干一场了。
那些扑面而来的“头脑风暴”
“今年义乌市委的1号文件，是有关解放思想大讨论的通知。”提起这次解放思想大讨论活动，义乌市一位副科级机关干部表示，通知下发到了义乌各部门及企事业单位，要求全市上下激发勇挑大梁的干事创业热情，“翻篇归零再出发”。
“义乌新一轮改革号角吹响了。”义乌市委党校副校长周松强口中的改革，是“深化国贸综合改革”，它事关义乌未来发展走向。
“上一轮国贸综合改革，义乌创设了市场采购贸易方式，让小商品通达全世界。”义乌市委改革办综合科负责人骆旭锋说，这一轮深化改革，义乌面临的新议题、新挑战将更多，带来的红利也可能更大——加强内外贸一体化标准建设、创新支持中欧班列高质量发展、推进“一带一路”沿线合作等。
一句话，不仅要“卖全球”，更要“买全球”，还要参与制定规则。
“方向已明确，总框架已搭好，但在具体探索实践中，能不能把改革红利吃到手，打造更多具有首创性、引领性、标志性的成果，实现更多‘从0到1’的创新突破，需要发挥大家的主观能动性。”周松强认为，这也是义乌发起此次解放思想大讨论的动因所在。
“改革总体方案正文，一共只有97句话。但细细琢磨，每句话背后，都潜藏着一座‘金矿’。”义乌市商务局党委委员黄俊侨用一个比喻，打开了话匣子。
这几天，乌伤大地上，各种形式的“头脑风暴”如火如荼。
有的将“会场”放在田间地头。义乌江东街道青南村刚刚被翻耕过的几十亩“旱改水”农田，迎来了首批踏勘者——20余名义乌市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大家边走边看，提出不少意见建议……
有的找来了老外。“要便利外国人子女在义乌上学……”义乌鸡鸣山国际邻里中心气氛热烈，10多位外商踊跃发言，纷纷为义乌改革发展“献上一计”……
不仅“提点子”，大讨论活动还要求各部门、单位，给自己找工作“标杆”，并列出“改革创新”等目标清单。
“有了参照物，才知道自己干得好不好。”义乌市委党校校委委员、市情研究中心主任徐应红说，这次，他们给自己找的“标杆”，是江苏省昆山市委党校。
同为全国改革开放18个典型地区之一，昆山素有“中国最强县”之称，去年GDP达5380亿元，是义乌的2倍多。
“没走出去之前，我们一直认为自己很强。去了才发现，他们干得不仅比我们多，还比我们好。”一周多前，从昆山市委党校考察学习回来后，徐应红感慨良多：“一样的30来名职工，他们发的论文、咨政报告比我们多，每年的培训接待量也比我们高出一大截。”
在义乌，大家对解放思想大讨论反响热烈。义乌团市委副书记李珊认为，这源于人们对创新突破的热切渴望，对未来发展机遇的敏锐捕捉，以及越来越意识到，解放思想在一座城市改革发展中的重要意义。
“要继续学习、提升士气、集思广益，引导广大干部群众进入再创业状态，以提升改革工作质效。”浙商研究会执行会长、区域经济研究专家胡宏伟告诉潮新闻记者，解放思想，也是此次深化改革的题中之义。
在时代激流中“一直走对路”
义乌人对解放思想大讨论并不陌生。翻看历史，2013年、2008年、1997年、1995年等，义乌都曾有过规模较大、覆盖面颇广的解放思想大讨论。
义乌市融媒体中心总编辑丁丰罡清楚地记得，义乌上一次“全员”动员解放思想大讨论，是在2013年8月下旬。那场名为义乌“鸡毛换糖再出发”的大讨论活动，持续了数月。
彼时，淘宝、京东等电商平台风头正劲，大有取代传统小商品批发市场之势。有好一阵子，义乌的民间舆论场及很多市场商户，都陷入了电商和实体商铺“二选一”的焦虑。一时间，唱衰义乌实体市场前景的论调甚嚣尘上。
“‘狼’来了，但我们不知道怎么办”，义乌未来往何处去？义乌发起了解放思想大讨论。
“当时，义乌给党员干部中流行阅读美国作家斯宾塞·约翰逊写的《谁动了我的奶酪》一书，大家常聚在一起相互分享阅读心得，以期为义乌未来发展献一计。”丁丰罡表示，也正是这一年，义乌党政干部群众“达成”了某种共识，大力推动电子商务发展，并在全国率先成立了电商办。
1992年的义乌小商品市场。义乌市委宣传部供图
十年弹指一挥间。如今，义乌的实体市场和电商市场，早已难分彼此，实现了互促共荣。“去年，义乌电商交易额突破4900亿元，实现了再造‘一个义乌’的梦想。”他说。
从事跨境贸易的义乌网友“阿非”，则对2008年年初的那场解放思想大讨论印象深刻。“当时正值金融危机爆发前后，但那时义乌市场发展仍处于上升期，很多人在乍富之余，也滋长起骄傲自满的情绪。面对慢慢靠近的危机，没有意识到或不以为然。于是，义乌发起了解放思想大讨论。”他说。
为了广泛引发讨论，当时，义乌的几家媒体同时抛出了“义乌市场能否强者恒强”“义乌离真正的国际化有多远”等“十问义乌”，一石激起千层浪。
“很震撼。当时从没这么考虑过问题。”“阿非”说，正是这“十问”警醒了很多人，也让原本一心想躺平当“包租公”的他，投入了再创业。
更早之前，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无论是义乌从“兴商建市”战略向“以商促工，贸工联动”发展战略的转变、深化，还是几次发出“再创业、再发展、再提高”号召，都经历了解放思想大讨论过程。
“正是持续的解放思想，帮助让义乌几次在时代剧变和市场转型的十字路口，避过了激流险滩，扭正了前进方向，走对了路子。”东南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钱霖亮说。
“对标先进，我们没有躺平的资本。”在近日举行的一次小型解放思想座谈会上，义乌市大陈镇95后年轻干部郭佳美这样说。
要做行动派。“嘿，真神奇。点点手机，它就能帮我自动生成36种语言的产品介绍视频。”1个多月前，还对什么是“人工智能”懵懵懂懂的义乌国际商贸城商户鲍先生，如今已把“AI业务员”当成了生意伙伴，并借此狂揽多个跨国订单。
解放思想，拥抱新技术。“如今，义乌市场上，已有近3万商户在常态化使用各种AI工具做生意。”义乌中国小商品城大数据公司技术总监楼勤峰说，在改革变化中，短短40余年间，义乌小商品市场从无到有，经历了5次迭代，目前第六代市场数贸中心正在加紧建设中。
不用扬鞭自奋蹄。“义乌有115万多个市场主体，1.8万常住外商，全球各种信息在这里交汇，新机遇、新事物不断涌现。”孙丽娟说，实际上，义乌人每天都在解放思想。
从历史和现实中不断汲取营养
在义乌改革发展史上，有这样一个故事被反复提及。
1982年春的一天，义乌农妇冯爱倩和时任义乌县委书记谢高华一次“能否允许农民进城摆摊”的对话，拉开了义乌市场发展的序幕，并最终创造了“小商品、大世界”的传奇。
“那次对话导致的允许城乡开放市场等‘四个允许’，是近几十年来推动义乌发展变化最大的一次解放思想。这些年，义乌始终没有忘记，并不断从中汲取营养。”《义乌不能忘记谢高华》一书作者、义乌市市场发展研究中心主任何建农说。
为什么义乌人善于解放思想？
“能力是被逼出来的。”对此，徐应红不假思索地回答。他认为，这几十年来，义乌始终处在改革开放前沿。很多问题，别人没遇到，义乌先遇到了。
“遇到了就要想办法解决。孩子长太快，衣服又太小了，就得给她换上一件新衣服。”徐应红认为，正是社会的飞速发展、群众的勤劳肯干，推动了义乌人不断解放思想。同时，改革推动的发展，让尝到甜头的义乌人，反过来滋养起义乌的改革精神。
“相比说善于解放思想，我认为，首先是要‘敢于’解放思想。”周松强的回答，给了看待问题的另一种视角。
“代表义乌人特质的‘勤耕好学、刚正勇为、诚信包容’的十二字‘义乌精神’中，包含了好学和勇为。而这正是解放思想过程中所不可或缺的内在动力。”他说，义乌人的文化基因和血脉中，就带有改革精神。
“如果说还有什么，推动了义乌成为一座善于解放思想的城市，那就是勇立潮头的责任和担当。”何建农说。
一个不得不提的数字是，除了深化国贸综合改革，如今，义乌还同时承担着40余项国字号改革试点任务，承担着不少“为国家试制度，为开放探新路”的重任。
今天，当人们在谈论解放思想，他们在谈论什么？是自我反省、破除桎梏、认知升级还是激发干事热情？胡宏伟的回答是：是，也不全是。
他认为：相比自我认知的改变，更重要的，是将解放思想化作对时代趋势的精准把握，对城市发展脉络的深刻洞察；在破旧立新间，为区域前行探寻出全新路径，让解放思想真正成为推动城市改革、发展的强大引擎，开启跨越发展的无限可能。
都是大讨论，在不同历史时期，主题和形式或有所不同，但其弘扬的“敢闯敢干”的改革奋斗精神，一脉相承。
未来已来。“居安思危也好、未雨绸缪也罢，对义乌而言，通过一次大的解放思想大讨论，来让广大干部群众保持头脑的清醒及对未来工作一定的前瞻性，十分有必要。”一位义乌干部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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