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学生表演前走到台前,先向老师深深鞠躬。就像40年前的少年文艺班一样。
汇报演出前,两个学生在教室外对戏。
陈老师(中)和学生表演她编写的小品《文艺地活着,不为灿烂只为阳光》。
前天下午2点,杭州胜利实验学校一间大教室里,一场特殊的师生汇演正在进行。
台上台下,老师同学,他们都来自原杭州市上城区小学生文艺班,此次汇演,是阔别40多年后的重聚,又因为一位特殊的观众,让这场演出更有着特殊的含义。
那位特殊的观众就是陈老师,陈安怡,74岁,她是当年这个文艺班的班主任,去年,她查出了肺癌(早期),9月动了手术……一部分同学知道了消息,都很想为老师做点什么,大家在群里商议,给老师做最后一次汇报表演吧。
前几天,身在外地、身在国外的学生们纷纷赶来杭州,大家带着少年时从陈老师那里学来的才艺,汇聚在一起,重温当年的欢乐。
汇演当天,现场来了100多位学生,演出还没开始,气氛已相当热闹。
大家在一张巨幅照片墙上签字,合影留念。如果不说年纪,真的一点也看不出岁月在他们脸上刻下的痕迹,这些71届到82届文艺班的同学们,最年轻的50岁,年纪最大的60岁,已然到了爷爷奶奶的辈分。
这次汇演的主题叫《幸福的记忆》。
签名墙上诠释着这次聚会的内涵:同学相聚并非展示仕途得意、生意兴隆,而是描绘经历了风雨沧桑的那道彩虹,重温那充满梦想的花样年华,叙说那份纯真的师生友谊,分享成功的喜悦,安抚受伤的心灵,把散落天涯的珍珠重新串成美丽的项链……
汇演节目共有15个,大提琴独奏《天鹅》、诗歌朗诵、《采茶舞》、交谊舞等,都是学生们儿时表演过的节目。虽然是同学们自编自导自演的,但演员们各个都很卖力,统一的演出服,一个道具、一个妆容,都不敢怠慢。大提琴在开场前还不放弃最后一刻排练。
来自香港的同学孙利州长相特别年轻,可她扮演的是一位老太太,她觉得道具包袱不够饱满,又塞了一件羽绒服进去,她给自己额头和眼尾画了几条皱纹,模样可爱。
那年,她12岁,就因为扮演老太婆被文艺班录取,这种幸福感也一直贯穿她整个人生。看不出来,她已经57岁了,却嫩得像个姑娘。
“这样的聚会就这一次,不太有机会了,扮演老太太是为了陈老师开心。”孙利州说,陈老师对她一生都有很大影响。
“她对我特别好,有一次我得了肾炎,不能吃盐,学校的饭菜吃不了,她带我回家,让她妈妈做没有盐的菜给我吃,我不去还要被老师骂,也不肯收钱,特别无私。”孙利州说,那时大家都睡在一个大教室里,陈老师就睡在最靠门的床,夜里起来给她们盖被子,陈老师那时25岁左右,还没结婚,把所有青春和热血都给了学生。
孙利州回忆说,那个年代一直都很幸福,因为有优越感,再说小学时候非常单纯,无忧无虑,每天上午学文化课,下午练基本功,她是跳芭蕾的,每天伴随着歌舞。后来身体越长越高,她只能舍弃芭蕾,但那种吃苦向上的精神,一直影响着她。
她后来考上北京对外贸易大学,当时外交部和经贸部最红,单位包分配,她进了后者。
58岁的朱彦,浙江科技学院的一位老师,教服装设计,很低调地坐在教室门口的位置,一进来,就跟陈老师拥抱。在陈老师眼中,她是最不让人操心的乖乖学生。
朱彦说,那时候的文艺班,要接待外宾到处演出,对小学生来讲,也是见世面的,演出的时候特别开心,没有几个小学有文艺班的,那时候同学间的感情纯真,老师也是全身心教,不会敷衍你。她也是受老师影响,当了一名大学老师。
观众席上,一位同学向我感慨:文艺班像这样的大聚会,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因为亲爱的陈老师身患重病,“今天的演出,我们都说好了,不要怕生疏,要以一颗火热的心,拼了命拿出最好的表演让陈老师高兴!”
热闹中,陈老师一会儿在观众席静静地含笑注视,一会儿激动地站起身,跑到舞台上和同学们联手演几段。
陈老师身着花衣,短发微卷,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抑扬顿挫,饱含情感,一点也看不出她身体有恙。她时不时爆出的一两句杭州话,忽然会让人感觉到一位亲切的杭州大妈就在身边。
毕竟年纪大了,有病在身,她的额头渗出微微的汗珠……看着学生们的汇报表演,情到深处,她的眼里闪出晶莹的泪光。
同学们说,陈老师从来不主动提自己生病的事,那天,在舞台上,她唯一一次主动说起自己的身体状况,借助自编自演的小品,向同学们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去年生病,开了次刀,倒是你们宠我,把我当小宝贝,今天拎点蔬菜来看我,明天又带一束鲜花来……”
陈老师和学生表演的小品叫《文艺地活着,不为灿烂只为阳光》。
74岁的陈老师,从1964年起至2016年6月底,一直从事少儿艺术教育工作,培养的学生超过万名,后来,不少学生的孙辈也往她这里送,她便成了外婆老师。
退休后,陈老师没有闲下来过,哪个学校要帮忙排练节目,她去,年年得奖,去年6月底,在一次比赛结束后,她忽然感觉四肢无力……医生告诉她,肺部那颗东西变大了,颜色变深了,最终可能会有不好的结果。
当时,陈老师首先想到的是家里还有96岁的妈妈要照顾,自己千万不能倒下,峰会过后,她去做了手术,切除了一部分肺。
当时是几个学生推着她进手术室的,丈夫和儿子都插不上手,学生还排出了一天两人轮班来照顾老师。陈老师说,“住院的那些天,每天有学生来看我,随着年纪大了,本以为这些孩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远走高飞了,可他们留下的暖暖的情谊,给了我一生的力量和幸福。”
下午5点多,这场特殊的汇报演出,在一曲《友谊天长地久》的师生共舞中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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