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热闹繁华的营前老街。
高楼老街旁的飞虹桥。
温州网讯 飞云江水从文成县流入瑞安市境内,是一个叫高楼的古镇。高楼有几千年的文明史,是瑞安市的文化重镇和西南面的门户。
这个春天,我继续行走在飞云江畔,来到了高楼镇,细细打量了两条老街:营前老街和高楼老街。这两条老街繁华已逝,风光不再,透着孤独的情绪,泛着怀旧的光彩。
营前老街,从极盛到衰老,仿佛就在夏秋之间
营前村在飞云江南岸。走进村子,只见一排排房舍整齐地立于飞云湖边,房前屋后栽种有杨梅、桃子等果树,枝头上的鸟鸣婉转悠扬,给人一种山村所特有的恬静。
有村民告诉我,这些联建楼房建于1984年,当时营前村因为水路便利,各种舟车往来,贸易兴旺,加上山清水秀、林木葱茏,是宜居之地,周边村民也喜欢前来居住。村委会就牵头开发新街,建造了新房子。后来,村民大多外出做事,人去楼空,村里就显得寂寞。不过,这里环境依旧,骨架犹存,特别是那条曾经热闹繁华的营前老街仍在,村落的传统和元气犹存。
老街100多米长,3米多宽,沿江而筑,临街多为店铺门面,基本上紧闭木门,一些楼房和庭院,更是老态龙钟。街上有几位老人见我给老屋拍照,围上来说:老街上的房子多为清朝和民国的建筑,已破旧不堪,最担心被狂风暴雨袭击,檩梁一断,就塌了。
据老人们介绍,在飞云江沿岸,宋朝时就出现了重要的埠头和商贸街。明朝时,这里属于嘉屿乡,有泰顺到瑞安的江南驿道经过,官兵客商往来繁多,于是,有苏、金和周姓人从平阳腾蛟等地迁居而来建村。到了清朝咸丰年间(1850-1861年),营前的村民越居越多,开始有了街巷,出现商铺和客栈。营前在飞云江干流的中游地段,是飞云江进入瑞安境内的第一个埠头,营前作为飞云江流域的货物集散地和中转站,市场繁荣便顺理成章。
今年79岁的营前村老书记苏志立向我详述了昔日老街的热闹。他说:营前地理位置确实优越,飞云江上来来往往的船只大多要在营前停靠,从上港(上游)下来的船只要从营前带点山货下去,从下港(下游)上来的船只运来了海鲜、鱼咸、布匹、日用百货等,停靠在营前出售,买卖就在船里或岸边进行。有人说营前老街“六十根扁担一条街”,一根扁担一个行贩,其实远远不止这个数字。飞云江里的船只是大峃艇,一只船装货最少也有4000斤,以一个挑夫100斤计算,也要40个挑夫,船帮一到,少的5、6只,多的10来只,挑夫就是几百人,营前码头和老街,真是热闹非凡。
上世纪六十年代,瑞安城区至营前的公路通车,大客车的喇叭声在山村响起,一天一班车,可以乘坐40人,村民亲切地叫它“回头车”。一大早,周边村的山民就赶到营前坐“回头车”去瑞安城底,有时人多挤不上,就要等第二天。那时飞云江水路运输还没有衰落,营前迎来了极盛的时光。到了七十年代,营前老街出现了番薯丝市场。附近铁炉坑村生产的粉干也都在营前老街上推销。铁炉坑的粉干很有名,有些山里人卖了番薯丝,拿着钱去买几斤粉干带回家,当时粉干是贵重的东西,用来烧点心招待客人,也可以当做“人情”,是走亲戚最好的礼物。
老街上有一座阁楼,原来是三层八角阁楼,叫“八角亭”,是客商乘凉休息的地方,后来变成了宗教场所,叫观音亭,不管如何改变,每到夏天酷暑,老阁楼一直有免费的茶水供应,行路人经过时,都要喝一杯透心的凉茶,喝罢,一抹湿嘴唇连嚷“痛快”。
老街的尽头是营前古渡,对面北岸是潘营渡口。苏志立老人说,潘营村原名叫潘岙,营前村原名叫陈岙,在清咸丰年间,潘岙驻扎有金钱会起义军的几个营盘,因此改名潘营,陈岙在潘岙的江对面,改名营前。营前古渡原叫“种福渡”,渡口立有石碑,碑文落款是“光绪三十一年仲冬月立”,后来被人敲掉了,扔在水库里。营前古渡虽是义渡,村民坐船不收费,但船老大每年有三次到户上收“渡粮”。上世纪六十年代时,船老大姓陈名荣光,每年过年,他挑着箩筐一个村一个村地走,挨家挨户收年糕,一户收两双;到了端午节,收粽子,一户“一担粽”(10个);10月份收番薯丝,一户一畚斗。有一年秋天他问陈荣光收了多少斤番薯丝,他回答“7000斤”。那时种田人家一年所得番薯丝约1000斤。有人“眼红”了,也想着撑渡船,七十年代有了两只,八十年代出现了五只。营前村的衰落是在瑞安至文成的公路开通之后,后来公路改到飞云江北岸,营前村就没有多少人经过了,老街便一蹶不振,从极盛到衰老,仿佛就在夏秋之间。
我来到了古渡口,一棵老榕树枝叶繁茂,生机蓬勃,遮盖了半个码头,从枝叶间漏下来的阳光细碎如银。一会儿,江面上有一条机动船从远处迎面驶来,听得见马达的“突突”声和船底下汩汩的水声,船只靠拢,两个乘客上岸,船又开走了。原来这古渡口还有摆渡,世道轮回,生命如此倏忽,古渡口却像一个庄重的老人,静静地守候着自己,也守候着往日的辉煌。
高楼老街,给许多人留下甜美的回忆
春天的阳光温暖而不酷热,飞云江在我身边缓缓流淌,泛着粼粼波光,我从营前村来到高楼镇高一、高二村,这一路给我一种怡情悦性之感。
高楼镇地势开阔,属于山中盆地,滩林连绵,清幽秀美,田垄整齐,碧畦平展。高楼盛产杨梅,五六月杨梅成熟季节,老镇便成了杨梅爱好者和旅游者光顾之地,交通就成了问题。
瑞安市乡土学者苏尔胜是高楼人,在这里度过童年少年时光后,还在原高楼区工作过几年,在他的陪同下,我来到了高楼的百年老街直街。直街南北走向,约400米长,连接高一、高二村,不宽也不窄的水泥路面上,刚够两驾板车相向通过。街上的居民说:老街的路面原来由鹅卵石和青石板铺成的,街两边是店面和住家,楼屋相依,鸡犬之声相闻。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街上有了粮站、供销社、水产品店、医院、盐店等,街面显得拥挤,都是忙碌的人群。每年国庆节前后,附近村里的甘蔗收成,农民挑着一担担甘蔗来到街上叫卖,最吸引小孩子的眼光,能吃上一节甘蔗是极幸福的事,吃过甘蔗的小孩,现在都已人到中年,不过永远留着那个时代的甜美回忆。
我们行走在直街上,恋旧之情割舍不断,这些保留下来的店铺、楼房,仿佛都是留在过往时光中的一道辙印,却无法与过去作别,只是人去物非,开过水产品店的那间老屋已经倒塌,只留一爿耸立的石墙;办过医院的那栋砖瓦楼四年前发生过火灾,被烧得面目全非;供销社大楼大门紧闭,早没有了打酱油、剪布匹、卖纸笔的情景。这一间盐店,还基本保留着旧模样,苏尔胜说:这间盐店在抗战期间温州沦陷时,曾是温州行署专员张宝琛逃到高楼时居住和办公的地方,1970年到1978年间,又是燛薪堂传人王永达的主要诊治场所。燛薪堂创自清乾隆五十六年(1791年),创办人王宗茂武艺高深,有弟子三千,精通十二经络脉走向,擅长接骨疗伤,创立有“王燛薪堂正骨疗法”,其疗法一脉单传至后世,第七代裔孙王永达发扬祖业,后来在温州城区创办华侨骨伤科医院,进而走出国门。
直街上有一间打锡店,师傅正静坐在店门口敲敲打打。经询问,师傅叫黄礼月,是高楼镇唯一的打锡工匠。黄礼月说,锡器有良好的存储功能,是过去百姓家中常用的器具。一件锡器的打造,需经过熔锡、凝锡、剪坯、打磨、抛光等10来道工序,耗时长。最难的是锡雕,既要艺术天分,又要艰苦磨炼,他13岁开始跟父亲学艺,22岁才独立开店,今年68岁了,还在不断琢磨中。现在打锡手艺后继无人,生意也一年比一年难做,
走完老街,不见一栋高大的楼房,我问苏尔胜“高楼”地名的来历。他说:高楼原来叫“三港”“凤楼”。飞云江由西而东横贯全境,当地人叫“大港”;泮溪(也称高楼溪)从西龙山迤逦而来,顺溪(也称石龙港)从大坑山跳跃而下,都在高楼汇入飞云江,于是高楼就有了“三港”的名字。至于“凤楼”的由来,缘于一个传说。古时,这里有一户林姓人家,家境殷实,有一只雌凤凰经常飞到他家的屋顶歇息,这是吉祥兴盛之兆,林家为了长久留住雌凤凰,花重金请了有名的雕刻师傅在屋顶上塑了一只“雄凤凰”,结果事与愿违,“雄凤凰”塑好后,雌凤凰就没有再来了。村民把林家的房子称为“凤楼”,也作为地名。“凤楼”的旧址在天仙宫南边,清光绪年间(1875-1908年)的当地宗谱里,有“温瑞嘉安乡凤楼街十景”的记载,直街当时叫凤楼街。
那么,为什么改名高楼?也有一个传说。光绪年间,当地商人曹用来在老街上经营着18家店面,有米店、南货店、布店、药店、邮政等,店号曹长泰。曹用来为人厚道,做生意从不弄虚作假,当时周边生意人的口头禅就是:“怀疑我短斤缺两,你可以到高楼曹长泰去校秤”。可是,由于老街地势低洼,又处“三港”汇聚中心,每年夏季暴雨时节,店面房屋常常被洪水淹没。曹用来为了抵御洪水,于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建造了一座占地半亩、12米高的三层木质楼房。楼房建得牢固大气,村民称之为“高楼”,此地也改称高楼。
苏尔胜认为,高楼老街三年里有两年会遭受洪灾,居住在矮屋中的平民百姓或坐船或泅水逃命,见到有钱人家住在三层的楼房里免受逃命之苦,盼望着有朝一日也能住上高楼,“高楼”的地名就是他们想改善居住条件的一种愿望表达。
苏尔胜说:高楼常发洪水,除了“三港”汇聚的原因,关键在于海水大潮的“顶托”,大潮时,海水从飞云江入海口涨到高楼的滩脚地段。如果下大雨导致山洪暴发,又正好遇上大潮“顶托”,高楼就会发大水。
在高楼老街的南面,还有一处好景致,是建于清光绪十三年(1887年)的飞虹桥,该桥为石板桥,长50米,宽1.7米,横卧在清波荡漾的泮溪之上,据说是温州现存最长的古石板桥。桥梁古老,溪水丰盈,这是在许多老街看不到的佳景,是文化遗产活态的表达,是老街价值延续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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