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宣传 | 木心美术馆为何与众不同

　　当你来到乌镇，一定会为乌镇大剧院“并蒂莲”的现代感和艺术性所吸引。而在大剧院一旁，一座美术馆同样吸睛，三五方现代几何造型起伏衔接，一亮相就曾斩获3项国际建筑大奖。

　　哥伦比亚大学艺术史教授赛门·萨玛第一次来到乌镇，就直奔这个美术馆。沉浸其中的他，不时面露惊异，轻轻说：“这些画比我想象的还要神奇。”

　　这个诞生于2015年的美术馆，以乌镇人木心为名，不止陈列木心作品，还与大英图书馆、耶鲁大学美术馆、歌德与席勒档案馆、英国皇家莎士比亚剧团、上海中国画院等联手，推出了不少令许多大城市都艳羡的专题展览。

　　这个身处中国小镇的美术馆为何能吸引众多大咖和国际高规格展览？今天，就让我们走进位于乌镇景区的木心美术馆，探寻它为何与众不同。

　　一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2015年，一首名为《从前慢》的歌，令无数人听后感动落泪。当时很多人不知道，这首歌如此打动人心的词，其实改编自木心的诗作。

　　一时间，木心的很多作品被“挖掘”了出来。人们这才发现，这位于1927年出生在江南小镇的艺术家，早已名扬海外。比如，早在2001年，一场“木心的艺术”特展在美国四个重要美术馆巡展，多家艺术主流媒体报道，数位美国重要艺评人、策展人撰文评论，展览展出的33件风景画被耶鲁大学美术馆永久收藏。

　　在国内，木心就像一位“天外来客”，散发出无穷的吸引力。于是人们纷纷找到了他的故乡，来到了这座属于他的美术馆。

　　有人说，在纽约，木心以画家面世；在中国，木心以文学家面世。木心美术馆的落成，让文学的木心和绘画的木心终于得到了完整的呈现。

　　然而，木心的画并没有在一开始就获得理解和认可。

　　时间拨回1976年秋，50岁的木心将自己用“转印法”作的50幅小画在上海示于友人，结果面对这些全新方式创作的作品，朋友们却沉默了。这一刻的木心是怎样的心情？他在一封写给友人陈巨源的手书中袒露了当时的心声：收拾而归，嗒然若丧，途中斜阳余晖，晚晴可爱，就饮小肆，不觉微醺，窃以为明月清风易共适，高山流水固难求也。

　　这封珍贵的手书，通篇看来宛如宋元名家手迹，木心友人如获至宝。木心美术馆建成后，这位友人慷慨将其赠出，如今就陈列在木心美术馆展厅中。同时展出的，就是这一批“小画”的高仿真件，原作则收藏在美国耶鲁大学。这些作品，是木心流传于世的最早期作品。

　　“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哪。”木心的画曾经不被人理解，木心的文字，也总带着一丝孤独与忧伤。但纵使命运如惊涛，木心内心的追求依然执着。正如这封书信中所言：璞本狷介，谪居年年，尘缘渐尽，祸福皆忘，其所以耿耿长夜，如病似酲者，方寸间豪情逸兴颉颃未已耳。

　　木心致陈巨源手书

　　二

　　1995年元月的一天，乌镇的小巷里，一位风度翩翩的男子独自漫步，很多与之擦肩而过的乌镇人都不知道，他就是木心。

　　那天天空飘下了久违的故乡的雪，但对他来说，这却是一场凄寒的雪。那时乌镇尚未保护开发，眼看故园破败萧条，木心回纽约后写道：“我再也不回来了。”没想到5年后，他听到了家乡的邀请：回来吧，安度晚年。这是家乡对这位游子深沉的关爱。

　　2006年，木心终于启程回国。飞机掠过山海，屏幕接连显示：白令海、西伯利亚、蒙古，直至飞入中国。木心一路未眠，说：真慢啊。

　　抵达乌镇，细雨绵绵。游子归来，白发满头。

　　木心曾这样概括自己一生：从中国出发，向世界流亡，千山万水，天涯海角，一直流浪到中国故乡。

　　2011年，已经定居在乌镇5年的木心听到了一个令他兴奋的消息，家乡要为他建造一座美术馆。他高兴得像个孩子，不仅亲自选定馆址，还设想着自己也要设计一个展厅。

　　“去弄吧，弄好了，吓我一跳。”这一年9月，木心在乌镇居所“晚晴小筑”里，“调皮”地与美术馆设计师这样说。

　　然而不久，木心病重。当见到美术馆设计稿时，他只能喃喃说道：“风啊，水啊，一顶桥。”

　　4年后，木心美术馆正式开馆，而木心终没能看到美术馆的落成。

　　狭长而简洁的美术馆，迎风临水而立，回应了木心临终前高度概括的话语。而“桥”的隐喻，为木心毕生融汇东西方文化与美学的艺术实践，做出了绝佳写照。

　　来自美国的评论家彼得·冉则在参观后说：这些作品完美地融合了东西方文化。文化就像风，风没有东、西，是内心自由的表现。

　　如今，走进美术馆入口大厅，正前方的天窗洒下阳光落于墙壁，随时间摆动，似一幅油画，适意、空灵、富有仪式感。美术馆五间专馆里，长期陈列木心的绘画和文学作品，纪念着木心的艺术，也纪念着艺术本身。

　　三

　　木心美术馆旁的湖岸蜿蜒曲折，湖面小岛间有小路丝缕相连。东面是乌镇大剧院，四周是乌镇的传统民居，背景是绵延数里的老街与纵横交错的河道，几座石桥点缀其上，俨然一幅江南水乡的古镇画卷。如今的木心美术馆，已经成为乌镇的重要文化地标之一。

　　很难想象，在一个中国的小镇上，可以同时看到尼采、莎士比亚、汤显祖、拜伦、王尔德、伍尔芙、巴尔扎克等世界级大师的实物展览。

　　这不得不归功于木心特别的艺术修养。

　　木心的一生，精通文学、绘画、音乐、历史、诗词等，悠游在莎士比亚、福楼拜、尼采和诗经、楚辞、唐宋诗词以及范宽、郭熙的山水间。

　　这样的特点，也成就了木心美术馆的与众不同。从2015年开馆至今，木心美术馆已做过“林风眠与木心”“尼采与木心”“莎士比亚与汤显祖”“大英图书馆珍宝展”等众多展览。

　　不过，这里的展陈方式，可以用“最老实”来形容。挂画、布灯、摆手稿，没有语音导览，没有高科技手段，但所有展览的品质与规格，却可算是国内美术馆中的优秀案例：大到观展动线如何规划，展柜间的疏密关系，灯光与展品的关系，小到一盒颜料该如何放置，展签位置的高低。

　　沉浸其间，画面之上流淌着声音，文字当中闪烁着光芒，音乐遗稿等待演奏；在图书馆坐下来，有木心先生所有的书和他喜欢的世界文豪作品围绕着你；到咖啡吧，饮一杯“阿尔卑斯山的阳光”，再试一杯“歌剧”，或可尝出先生的诗意……

　　木心美术馆就这样娓娓道来，既说了小镇的古今，又道了木心的人生。

　　的确，放眼全国，当下并不缺少精彩纷呈的馆、时尚前卫的馆，但尚缺少人文关怀的馆、内心相系的馆，孑然自若、不刻意、不着急的馆，让人能够真正走进艺术、走进内心。

　　期待，更多的“木心美术馆”出现在我们的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