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宣传 | 喜剧电影如何“戳人心窝”

　　最近，喜剧电影市场“上新”爆款。上映于元旦档的电影《年会不能停！》目前总票房已突破7亿元，某网站评分从8.0升至8.2，成为近五年来最高分的喜剧电影。

　　有网友评论，“因为该片带来的快乐，2024年似乎有了一个美好的开始”；也有人说，“笑里带泪，心中的火苗被点燃了”。一部优秀的喜剧电影给观众带来的温度可见一斑。

　　不禁想问，除了诸多令人捧腹的笑点之外，是什么让这部影片戳中了观众的心窝？这能给当下的喜剧电影创作带来什么启示？

　　一

　　影片中，主角胡建林是一名钳工，阴差阳错被调入集团总部，从工厂到大厂，从蓝领变金领。他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却一路“连升三级”。在此过程中，一个个令人啼笑皆非的职场荒诞故事发生。恰到好处地埋下了打动观众的一系列共情元素，使得这部电影在近些年的喜剧片中表现亮眼。

　　比如，荒诞感。“问题的关键是抓住关键的问题”，是颠来倒去的职场“废话文学”；“老板不走我不走”，是一些用人单位“无效”但流行的加班文化；“对齐颗粒度”“打通底层逻辑”，是隐藏在“大厂黑话”中的“不好好说话”……电影在密集的笑点中营造了一个颇为真实的职场环境，很多情节不偏不倚地把准了打工人的情绪脉搏，击中了一众“社畜”的内心。甚至有人说：“这简直就是我司的纪录片。”

　　比如，戏剧感。影片以戏剧、轻松的方式展现了主角“走向人生巅峰”的过程，也呈现出职场中荒诞滑稽的关系链。主角与所在集团的企业文化格格不入，认为“优化”是个好词，升了本该被“优化”的老员工的职，导致裁员直接变加薪。这一波操作让他被同事误以为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一波三折的情节戏剧性满满。

　　再如，希望感。在故事结尾，沉迷于权力争斗与利益输送的人失败了，“真”与“直”的理想主义者们成功守住了自己的本心，带给观众一个正能量的结局。影片结束，我们依然要回到日复一日的工作当中，但从影片那些挑战现实、绽放理想的片段中，仍然能够得到一丝慰藉。

　　除内容外，《年会不能停！》带来的观众对喜剧电影的讨论也不停。从周星驰《功夫》《大话西游》等夸张无厘头的经典喜剧，到冯小刚早年《甲方乙方》《不见不散》等带火一年又一年贺岁档的贺岁喜剧，再到宁浩《疯狂的石头》《疯狂的赛车》等带点黑色幽默的喜剧，国产喜剧电影史上并不缺好片子。

　　但近年来，除了少数国产喜剧片相对出色外，许多喜剧片不是“越来越不好笑”，就是“笑完了什么也没留下”，被观众认为“表现不尽如人意，甚至逐渐落入窠臼”。

　　二

　　有人评价，与其说这些年观众不爱喜剧了，倒不如说是有些喜剧越来越不关爱观众了。此话从何说起？

　　有的缺乏对现实的观照，剧情空洞热梗“乱炖”。不少喜剧作品一味搜罗流行段子、网络热梗编进故事，以此来凑足时长、增加笑料，却远离了真实的、热气腾腾的生活，更远离了对人性、对世间的观照。

　　真正贴近观众的喜剧作品，绝不可能仅靠段子堆砌、流行语排比获得成功。只有紧密结合现实生活，从生活中取材并加以喜剧化打磨，才能创作出好作品。比如，去年央视春晚上，沈腾与马丽主演的《坑》从一众小品中脱颖而出，其生动讲述了“躺平式干部”在工作中不痛不痒不作为的表现，既有笑点又有深度。

　　有的忽略了喜剧的基础元素，煽情有余笑点尴尬。部分喜剧片为了追求深层的价值表达，将内容创作本末倒置，不是充斥着强行与刻意的煽情，就是以宏大叙事对观众展开说教，生硬的植入与转折不仅难以感动观众，更令电影少了笑点却多了尴尬。如果连“引人一笑”的基本要求都无法达到，再多的“加分项”恐怕也难以让一部喜剧成为优秀的作品，因为喜剧的最大特点是“喜”。

　　有的把“搞笑”当“免死金牌”，装疯卖傻流于低俗。部分喜剧出品方将票房作为唯一导向，认为只要作品逗乐了观众、赢得了票房，即便是走向低俗也在所不惜，甚至将以这种手段获得的笑声当作是成功的证明。

　　装疯卖傻式恶搞，哗众取宠式迁就，赚到了快钱，却造成了观众的审美疲劳，也让电影失去了原本应有的艺术性。这样的片子终究只能是昙花一现、过眼云烟，难以在观众心中留下痕迹。

　　三

　　有人说，生活需要笑声，喜剧是笑声的艺术。一部优秀的喜剧电影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我们不妨回归到喜剧的本质和内核去寻找答案。

　　笑中带泪，形成情感共鸣。人们常说，喜剧的内核是悲剧。好的喜剧电影既要戳“胳肢窝”又要戳“心窝”，在起承转合中回应现实冷暖、诉说生命悲欢。正如宗白华所说，“真正的幽默是在平凡渺小里发掘价值”。而观众也得以跳入角色与其“同甘共苦”、跳出作品理性评判是是非非，从而在戏里戏外实现共振。

　　比如斩获54亿元票房的喜剧电影《你好，李焕英》，实际上就是以喜剧性来对抗生命的无常，以真情胜过套路，从而收获良好口碑。

　　把握边界，避免沦为闹剧。挠痒痒式、爆米花式、爽文式的喜剧一味靠着扮丑耍贱、低俗桥段等“招摇过市”，或许能吸引一时流量，却不可能赢得观众的口碑。

　　喜剧的“密码”并不是低俗手法，更多是硬核的艺术技巧，比如奇巧的构思。像老电影《五朵金花》，通过讲述多位同名的金花姑娘的故事，巧妙地“制造”了误会和冲突，使得情节引人入胜。

　　“讽刺”有道，回应大众关切。“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鲁迅在《再论雷峰塔的倒掉》里的这句话，带来了喜剧“撕破说”。从这个意义上讲，好的喜剧电影应当是笑着摊开虚无，以讽刺消解荒诞，回应那些大众关心的问题。

　　也就是说，喜剧在给个人带来悲欢相交的体验之外，还应具备针砭时弊的独特功能，到达艺术介入与影响社会发展的范畴。比如周星驰的很多经典喜剧电影，讽刺权贵、揭露人心，才是他更想诉说的话外之音。

　　有人说，笑像服药，而喜剧则是最好的药剂。期待重新火热起来的喜剧电影市场，能够真正回归本质，也期待更多喜剧电影能够“戳人心窝”，带给我们更多“治愈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