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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宣传 | 枇杷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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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
05/23
09:56:25
2024-05-23 09:56:25 来源:之江轩

  初夏晴朗,江南的风吹黄了枇杷。

  出门遛弯,水果摊上圆滚滚、黄澄澄的枇杷还带着绒毛;周末假期,车站码头多了些行色匆匆的中年人,拎着成箱的枇杷去看远方的孩子。

  有一次,晚年的丰子恺在回乡途中,也买了筐枇杷,给船夫分些,剩下的自己独享。坐着船剥皮、吐核,就着河水洗手,他称之为人生乐事。

  作为一种季节限定水果,一颗枇杷似乎能兼顾老少。它何以引得这么多人想要尝上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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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塘栖枇杷

  一

  明朝文人沈周有一《枇杷图轴》,上书“晚翠枝头果,黄金铸金丸。南风当五月,沁齿蜜浆寒”。沈周是枇杷的“铁粉”,将枇杷比作蜜浆,显得有些夸张,但清甜确实是枇杷的本味。

  《本草纲目》引用晋人郭义恭在《广志》中写下的话:“大者如鸡子,小者如龙眼。白者为上,黄者次之”。这说的便是枇杷,白、黄指的是果肉色泽,也就是我们日常所说的白沙和红沙枇杷。《唐书·地理志》中记载:“余杭郡岁贡枇杷”,枇杷自唐时便被视为“珍果之物”。尤其是软条白沙枇杷,以含糖量高、水分多扬名。

  树上熟透的枇杷,当天鲜摘下来的最好吃。吃枇杷不能着急,笃悠悠、慢吞吞是应有的态度。张爱玲描述过吃枇杷时的模样:“把那枇杷皮剥成一朵倒垂莲模样,蒂子朝下,十指尖尖擎着送了过来。”果肉剔透如白玉,果汁沿着指尖往下淌,初夏的甜蜜在这口枇杷里得到满足。

  枇杷是原产于南方的水果,据《西京杂记》记载,汉武帝在长安修建“上林苑”时,群臣各献名果异树。有学者考证,其中就有江南移植来的十株枇杷。

  江南的气候条件满足了枇杷的“体感需求”。苏州东山、杭州塘栖等地自古便是颇有名气的枇杷产区。清朝人沈朝初在《忆江南》里写道:“苏州好,沙上枇杷黄。笼罩青丝堆蜜蜡,皮含紫核结丁香。甘液胜琼浆。”

  但是枇杷易种,难出好果,关口有三:既怕气候太寒,又恐阳光太猛,更忧雨水太多。

  枇杷开花,花苞密密匝匝,若不做疏剪,果子长得多,但长不好;春日逢雨季,枇杷也怕裂果,果农称为“枇杷哈哈笑”;果子成熟引来鸟雀,果农要给枇杷套上纸袋,更有甚者上山“搭盖芦席篷看守”,以免鸟类啄坏果实。

  “守护”枇杷费力良多,因此与其他水果相比,枇杷的产量不高。一颗枇杷,需要时间、环境、辛勤劳作,才能凝结出一口清甜。

  很多人趁着时节正好,买些枇杷正是为了享一口鲜,惦念着远方的朋友,于是也想着要送去给他们尝尝。像老一辈的塘栖人,会选一只板扎的竹篮,选出最大的枇杷码放好,送上运河里的夜航船,“慢递”到他乡。

  二

  在“前不栽桑,后不栽柳”的住宅美学中,枇杷是江南人家常见之树。由于花果繁密,枇杷一直有生活和美、昌盛吉祥的寓意。江南人爱种枇杷树,可观、可食。一颗果子里也融进了生活之味。

  明清以来,江南有“清供”的习惯,在房里案头摆上鲜花蔬果等物件。枇杷与香橼一起,讨一个“团团圆圆”的彩头;若与蒲草一道,又添了高洁之意。吴昌硕的《花卉清供册》里有“枇杷蒲草”图,在“百仞一拳、千里一瞬”的景观里,盛放着普通人家的林泉之思。

  1929年5月,鲁迅给许广平的信笺上也曾画着三颗枇杷。动荡年代分隔两地,新鲜的枇杷难以送达,唯有一纸书信维持联系。许广平看到后心领神会,写道“你是十分精细的,那两张纸必不是随手捡起就用的”。此时许广平怀孕了,鲁迅以含籽的枇杷为寓,平淡的叙述下藏着柔情。

  “在地”的人,要吃“在地”之食。鲜食之外,枇杷之味里少不了生活烟火气。枇杷果肉可以代替白糖调味,根与花的清苦则可以中和肉的肥腻。

  塘栖的枇杷宴上,有一特色菜叫“枇杷土焖肉”。猪肉煸炒至八分熟,加入枇杷焖至透明。枇杷的酸甜融于肉的丰腴中,咸鲜可口,油而不腻,据说是每个塘栖人小时候的味道。

  而在路桥小稠村,世代沿袭留下一张枇杷露方子。以枇杷枝做柴,投足半斤枇杷叶、枇杷花,经古法铁锅熬制,耗费一天的工夫,也只能收获一小碗枇杷露,香糯可口。

  这样的熬煮费心费力,很少有年轻人愿意做了。但是回到家,父母却总会准备一些。每家的配方有些许差异,有些多丝桂花香,有些多点甘草味。相同的是,里面有枇杷的香甜,还有无言的亲情。

  对于在外的游子而言,枇杷熟了,也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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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州市路桥区小稠村村民采摘枇杷

  三

  《千字文》中有一句“枇杷晚翠”。枇杷深秋萌芽,晚冬开花,别人繁茂的时候它不显眼,但是严冬万物凋零时,它却有葱郁的姿态。

  明代诗人李昌祺曾赞其“岁晏不改色,傲睨雪与风”,将它与腊梅、松柏同列,因此“晚翠”一词带着些傲气,一直为文人所喜爱。

  吴昌硕长居塘栖,他笔下的枇杷有着明亮的果实、苍厚的枝叶,鲜活灵动,充满生命的自然张力。他在画上题诗曰:“五月天热换葛衣,家家卢橘黄且肥。鸟疑金弹不敢啄,忍饥空向林间飞。”画面感扑面而来,妙趣横生。

  汪曾祺有一本文集《晚翠文谈》,借枇杷生长来说自己的经历——“自二十岁起,开始弄文字,蹉跎断续,四十余年……可谓晚矣”。前六十年沉淀心性、磨练文笔,到老了厚积薄发,成为文学史上“抒情的人道主义者”。他的创作生涯,像极了枇杷树,绿意虽晚,但却长青。

  曾有人问汪曾祺,谁对他影响最深,他想了想,说“古人里是归有光”。归有光是六十岁考中三甲进士的明朝读书人。巧合的是,归有光的庭院中也有一棵枇杷树。他的名篇《项脊轩志》提到,“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睹物思人,唯有亭亭如盖的枇杷树,依然在风中摇曳。

  在水果之中,枇杷少有的能够历经四季,《群芳谱》赞其“备四时之气”。赶在秋冬天开花的枇杷,在寒冬之时散开冷香,到了春日天气渐暖,它又是最早成熟的果实之一。纵观它的一生,不争不抢,用力生长,时光不负。有所经历的人,吃着枇杷,清甜的滋味里恐怕也能品出一些人生况味。

  盛夏将近,江南的枇杷已经熟了。宋代诗人戴复古曾在这个时节游张园,抒发“东园载酒西园醉,摘尽枇杷一树金”的畅快。您不妨也来江南走走,解一解乏,尝一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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