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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宣传 | 它为什么是“最佳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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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
02/16
11:14:54
2025-02-16 11:14:54 来源:浙江宣传

  每临冬日,南方农家的院子里、常开着窗的楼道里、某个堆着杂物的不起眼角落里,总会固定放上一两个神秘的腌菜缸,厚厚的盖子下隐隐还冒着些酸气,算不上好闻。

  然而,腌菜一旦在缸里“待足了日子”,登上餐桌便成了“真香”现场:乌黑的霉干菜、金黄的大头菜,还有莹白剔透的蒜头、萝卜……光是看看都让人齿颊生津。倘若每餐取一小碟腌菜佐食,能消磨千百碗饭、千百杯酒。

  如果饮食界也有“最佳配角奖”,在笔者看来,实在该颁给腌菜。

图源:视觉中国

  

  作为一种“刻在国人DNA里”的传统食品,论资历,腌菜肯定是“前辈”,它的“出道时间”最早可追溯到商周时期。《诗经·小雅·信南山》记载:“中田有庐,疆场有瓜,是剥是菹,献之皇祖。”在那时候,经盐渍加工后的蔬菜是祭祀先祖的上选。此后,随着制盐技术的发展,腌菜就不再稀罕,家家户户“人均可腌”,成了一味家常。

  腌菜,在大餐中安静扮演着“配角”,虽不如“主角”那般耀眼,但少了它,却也会感叹少了些味道。平日里佐粥下饭不用多说,几碟餐前咸香开胃的小菜“抛砖引玉”,便能成功勾起客人肚里的馋虫,若餐后再补几筷子,更是爽口解腻。

  跟着古人学腌菜,方觉大道至简。贾思勰在《作菹、藏生菜法第八十八》中写道:“作盐水,令极咸,于盐水中洗菜,即内瓮中。若先用淡水洗者,菹烂。其洗菜盐水,澄取清者,泻着瓮中,令没菜把即止,不复调和。”以高浓度的食盐抑制微生物的滋长,便能使蔬菜保持原有的色泽与口感,从这个角度讲,腌菜实际上是一门“用盐的艺术”。

  在机器生产不发达的过去,民间另有一种腌法,可以说是老底子手艺。洗净的大缸底部铺一层盐,再严严实实盖一层大白菜,再撒一层盐,再叠一层菜,如此循环往复,一人赤足站在“白菜千层”上面不断踩踏,踩出的汁水便代替了本应加入的盐水,属于“原汤化原食”的妙法。当然,随着食品安全标准的不断提高,这种做法如今已经很少见了。

  本只是“蔬菜与盐的双向奔赴”,后来根据食材不同,以及各地口味、技法不同,另加入酱油、醋、糖、酒、辣椒等调味,在咸味的主调上,腌菜又演绎出千滋百味。四川泡菜、东北酸菜、开封酱菜、绍兴霉干菜、萧山萝卜干……各地都有“传家宝”,各有各的灵魂风味。汪曾祺曾感慨:“中国咸菜多矣,此不能备载。如果有人写一本《咸菜谱》,将是一本非常有意思的书。”

腌制腌菜 图源:“掌上三门”微信公众号

  

  作为流传千年的佐餐小食,配角腌菜的“成名之路”并不平淡。

  蔬菜抹上盐,最早是为了和时间对抗。古人要吃饱肚子,一靠地二靠天,粮食产出并不稳定,这才有了“秋收冬藏”的传统。具体是谁第一个发明的腌菜已然无从考据,也许是一个勤劳而节约的庄稼人,懂得耕作之不易,舍不得自家种的蔬菜,即便失了水分,变得皱巴巴、黄蜡蜡也舍不得扔,索性抹上盐巴再放上些日子。谁想竟能“化腐朽为神奇”,成就别样滋味来。

  古时外出远行,少则也要小半月。一路上跋山涉水,只能将就着吃。家里带的腌菜便成了“路菜”,就着干粮对付几口,一路上的艰辛劳苦也被家乡的咸味冲淡了。

  有许多人偏爱腌菜的风味,并对它的味道心心念念。戏曲名家梅兰芳钟爱淮扬酱菜,每每登台前都要就着米粥垫垫肚子。这种腌菜讲究“色香味”三兼具,“鲜甜脆嫩”四美并,曾是宫廷御膳小菜。

  很多时候,腌菜的作用不仅在于调和了味蕾,亦调剂着人生。范仲淹求学时曾断齑画粥,一顿隔夜粥掰成好几顿吃。一日三餐,唯有“腌菜配粥”相伴。吃着吃着,腌菜也成了他苦寒岁月里的精神调剂,他在《齑赋》中写道:“陶家瓮内,腌成碧、绿、青、黄;措大口中,嚼出宫、商、角、徵。”腌菜在穷书生嘴里的“嘎吱”脆响,演绎了他“贫而不苦”的专属浪漫。

  现在,随着生活的日渐丰足,饮食健康和营养均衡成为人们日常吃食的新风尚,传统腌菜因高盐、高亚硝酸盐以及浓郁的口味等,“上桌率”并不如以前那么高了,但它仍是忘却不了的家乡味。相信不少人有过这种体会,行遍大江南北,吃过各路腌菜,却总觉得自己家里带来的那一口咸,味道最正。偶尔作为餐桌上的点缀,调剂调剂口味,也是极好的。

用长梗白菜制作冬腌菜 图源:“杭州文旅指南”微信公众号

  

  不同人面临着不同的际遇,对腌菜的滋味也有不同的体味。

  有人就着腌菜,咽下艰与苦。吃过苦的人,大多也吃过腌菜。旧时贫苦人家吃食里很少有什么油花,腌菜就成了标配。明人洪应明在困难时期也曾腌菜根充饥,他在《菜根谭》中写道,“人常咬得菜根,则百事可做”,借此说明人的才智和修养只有经过艰苦磨炼才能获得,这种“菜根精神”成了后世读书人发轫前行的座右铭。

  在一些寒门贵子的心里,腌菜也是不离不弃的“人生之友”,见证了幼时求学的艰辛、只身外出谋生的迷茫。那时也顾不得什么健不健康,菜不嫌人贫,人也不嫌菜咸。囫囵吃上几口,便继续奔赴山海前程了。在人生最艰难的时刻,有一味腌菜相伴,也显得不那么寂寥了。

  现在乍吃口腌菜,总觉没有记忆中那种深刻的咸味了。那时候刻骨铭心的咸味,到底是菜的味道,还是生活的味道,很难说清。

农家腌制雪里蕻 图源:“丽水文旅”微信公众号

  有人透过腌菜,找到了简与素。这里笔者想到两个人物。一是尝遍珍馐的大美食家苏东坡,他曾向友人力荐“日享三白”,即一碗白饭、一小碟盐、一碗腌好的白萝卜,便能“食之甚美,不复信世间有八珍也”。在寻味之旅上兜兜转转,到头来还是被最简单的味道感动。

  二是弘一法师的故事。曾有人拜访他,见他吃饭时只有一碟腌菜,便问咸菜不会太咸吗?弘一回答“咸有咸的味道”。人家又问他饭后为何只喝白开水,弘一笑答“淡有淡的味道”。这段充满禅意的问答里彰显着一种人生境界:安之若素、顺其自然,方能“咸淡两相宜”。

  如今吃食的种类越来越多,但即便吃遍山珍海味,很多人还是常常惦记着那口咸,想回到那张家里的小桌前,与亲朋好友分食家里新腌的小菜。

  这一味小菜里,不仅有人间烟火、岁月安稳,也有各家滋味、咸淡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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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浙江宣传责任编辑:马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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