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姐来电:我现在在浙医一院,在门口的公交车站有个中年男人,带着两个男孩子,大概四五岁的样子,两个孩子是双胞胎。那个中年男人说,他要卖一个孩子,因为老婆被歹徒刺穿了喉咙,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出不来。
我有个朋友在医院,去问了下,好像的确是有这个事情,他老婆叫艾萍,你们记者能不能帮帮忙,再去确认一下,如果是真的,最好能帮助他们一下啊,不到山穷水尽,谁肯卖儿子呢……
这道坎我实在是过不去了
昨晚8:00,陈德光和79岁的父亲跪在浙医一院附近的马路边,两个4岁的双胞胎儿子已经疲倦地睡着了,一左一右趴在父亲的腿上。
地上放着嘉善西塘派出所开出的情况证明,陈德光还举着一块牌子——走投无路,卖肾及一子救老婆。
有人捐助,也有人看了一会,怀疑地说,会不会又是骗子?走了。
老父亲跪在地上,呆呆地,一言不发,都是陈德光一个人哭着讲经过——
我40岁了,我和老婆都是四川中江县人。我们在嘉善陶庄镇一带开三轮客运车,一人一辆,一天能赚一两百元,我13岁那年母亲去世了,我就把爸爸接到嘉善带两个儿子,如果不出这事,我们一家的日子过得还是可以的。
我老婆是3月20日晚上出事的。她在嘉善载了两个客人,结果被他们杀了两刀,都刺在喉咙这里,他们是要她的命的。
老婆被他们从嘉善西塘劫到江苏吴江芦墟一个偏僻的地方。当时我也报警了,因为我一打老婆电话,手机就被掐断,打了很多遍,老婆从来不掐电话的,我就觉得要出事了。
他们抢了三轮车、钱,手机、证件,朝她脖子狠狠割了两刀;老婆装死,歹徒才开车逃走;后来是老婆自己挣扎着跑了好远才报了警的。
当晚警察把她送到乡镇医院抢救,说治不了;后来送到苏州第一人民医院,又转到嘉善第二人民医院,住了6天院,病情不见好转。
我想再这样下去肯定不行的,医生也说要转到杭州或上海。我想上海的床位肯定要比杭州更紧张,3月27日晚上转到了浙一医院。
3月29日晚上,老婆一下子昏过去了,送到重症监护室;第二天就做手术,上午11点一直做到下午5点,5点不到一点,医院就发了病危通知书,让我做好思想准备。
晚上6点钟的样子,老婆从手术室出来了,送回重症监护室,一直待到现在。现在她胸腔和肺部都感染化脓,颈部刺了两刀呼吸都很困难。
现在已经花了7万多了,还欠了2万多。
那天我实在没钱了,到了医务科,医生和护士都给我捐了钱,有1800多元,但她一天的治疗费用就要七八千。
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我们只是开三轮车的,我现在要陪着老婆,也没办法去赚钱,亲戚朋友那里已经借了三万多了,再也借不到了。医生说,老婆的病是可以看好的,看好了,还能干活。
两个儿子还这么小,我只能舍弃一个或者卖我的肾……
找院方调查
昨晚,浙医一院重症监护室,33岁的艾萍紧紧握着双胞胎儿子陈家合、陈家欢的照片,她脖子上连着呼吸机,不能说话,过几分钟就扯一张纸巾,擦擦眼睛。
重症监护室李医生说,艾萍颈部被劫匪割了两刀,气管断了,先在两家医院做了手术,刀口又发生感染,转到浙医一院后,下过病危通知书。
“现在感染逐渐好转了,生命体征稳定,意识清醒,她可以写字了……
“医院也捐了点钱,不是医疗费,是生活费。她老公、两个孩子、一个老父亲,都从嘉善过来了,一家老老小小,什么办法都想了,劫匪也抓住了,但是也没钱赔。医药费我们真的不忍心催,先治着……”
“艾萍老公说,能不能用便宜点的药?我们试过了,费用减不下来。
“一是呼吸机不能拿,她气管内部感染化脓,脓包挤破流入胸腔,抽出1500毫升的积液,呼吸机下来,胸腔受不了。二是抗生素等级不能下来,感染太重了;三是她很多药过敏,只能选择一些高规格的,便宜的根本不能用。所以现在每天的治疗费用要七八千。
“我给她老公说了,这不是绝症,钱丢下去是见效果的,命现在基本保住了,恢复一段时间,破损了的气管要进行重造。你想想,歹徒割了两刀,另两家医院缝合后,我们又二次开刀,气管损坏都不成样子了,等重造气管后,应该可以恢复正常生活与劳动的。”
艾萍听到,想说些什么,她拿起笔,含泪在写字板上写下:谢谢大家关心。
艾萍在重症监护室住院10多天,只见过儿子3次。
向警方求证
抢劫艾萍的两个男子,一个是四川人,另一个是贵州人,都在嘉善县陶庄镇打工。
昨晚联系上嘉善西塘派出所,派出所的钟副所长讲了破案经过。
这两个男的原来并不相识,上网吧玩时,坐在一起,因为口音相似,就认了老乡。
后来出了网吧,他们就抱怨,打工赚钱太少,怎么能一下子发财。
那个四川男子说,他以前在广州练过胆,敢抢,问贵州男子敢不敢?
贵州男子说,抢不能只凭胆子,要讲究技术,不然会被抓的。其实这个贵州男子以前在外地有抢劫前科,判过刑。
他们每天都在陶庄一带转悠,转了3天,没找到好机会。两人就商量说,还是到隔壁的江苏去抢,那边有钱的人也不少。
第四天(3月20日)晚上10点多,他们在陶庄乘了一辆机动三轮车,去离陶庄不远的江苏吴江芦墟。一路上,两个人低声用方言商谈怎么抢、怎么收手。
三轮车司机就是艾萍,她不也是四川人嘛,马达声“嘟嘟”响,她没听清两个人说什么,但家乡话是听出来了,就回头问一句,都是老乡啊!
就是这句话导致的后果。那两个男的事后交代,他们一听艾萍听出了他们的口音,就想肯定要坏事,就在后面指了指艾萍的后脑勺,决定先抢这个老乡算了。
车子开到人少的地方,他们说到了,下车就抢了艾萍的手机,还想再抢,看有人过来,就赶紧上车,用刀逼艾萍继续开。
三轮车开过吴江芦墟,又折往嘉善西塘方向开。一路上,艾萍说,她家里挺苦的,双胞胎儿子快上幼儿园;公公80岁了,婆婆死得早,在家没人照顾,也带过来;两口子跑三轮车,还东躲西藏的,人多时不敢开,赚不了几个钱……
这些话对劫匪哪里有用啊。车子开到西塘境内一个偏僻地方,他们又让艾萍下车,问她,认不认识他们。艾萍说,有点面熟的,又是老乡,算了吧!
两男转过头商量一下,说直接杀掉吧!两人上去一个掐脖子,一个刀抹上去。
看她满脖子冒血,倒地上不动了,两人抢了200多元钱,开着三轮车先到陶庄镇的一个树林里。
艾萍开始是装死,后来是真晕了,醒来后,她跑了40多分钟,又原路返回到吴江的芦墟,跑到一户人家敲门,那时她已经成了血人,不能说话,是主人报的警。
案子是3月21日下午从吴江移交到我们西塘的,22日晚上明确了两个疑犯身份——当时艾萍不能说话,我们调出在陶庄打工人员的暂住证照片,让她认,第一批认了50多张,没有;第二批又认了50多张,两个人都在里面。
23日凌晨,我们在陶庄镇一个出租屋里,抓到两个疑犯。
问他们怎么又回陶庄了?
他们说,抢得很保密,人不是已经杀死了吗?
我们已经和他们家里人联系过了,都很穷,根本赔不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