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初春,是梦想发芽和起航的地方,也是求职大军在招聘会上挤破脑袋的时节。在越来越多的人追逐着一份光鲜亮丽的都市白领抑或衣食无忧的公务员工作时,是否有人放缓脚步,看一看,在喧哗热闹的城市夜晚背后,却有另外一群人在角落里默默耕耘着,或许,曾经、现在、未来,会有过各式各样的梦想。
他们背负着现实的重压,甚至躲避着来自身边的冷眼、讽刺,在每个寂静的夜里,行走在城市的边缘,为了生存执着。他们选择“夜晚”,不是因为害怕白天的明亮,而是为第二天的“露白”做着不懈努力。2014年2月起,浙江在线推出《行走在杭城的“夜不归”》特别报道,走访那些夜间工作的打拼者,倾听他们的故事。
浙江在线杭州3月20日讯 (见习记者李鹏) 他们是杭城的夜不归。深夜里你刚入梦乡,他们就已经开始忙碌;当白日初露,梦醒时分,他们却已经隐没在晨曦的朦胧之中。
都市的节奏明快,遗忘也快。记忆总是从晨曦开始,黄昏下的夕阳是一个节点,近子夜时已经停滞。
于是,深夜就是一座“看不见的城市”,谁又能想到,这记忆之外的时光里,有一群人,也有着别样的经历与故事。
凌晨0点30分,杭州延安路庆春路口
代驾司机还在街头等待订单
夜深了,还是冬天,还很冷。
天桥下,27岁的代驾司机孔雷听到手机响了一声,知道订单来了。
他轻扶鼻梁上架着的白边黑框眼镜,麻利地把手上这辆轮子只有一个半篮球直径那么大的折叠自行车往前推了推,很熟练地跨了上去,离开了这里。街道上,一辆辆车子以比白天更快的速度呼啸而过,车上载着的大多是都市夜归人。
10分钟后,孔雷到了3公里外的浙江军供大厦。这是家酒店,二楼包厢里他的客户胡先生还在觥筹交错,看到孔雷后他打了个潇洒的手势,孔雷知道这是要他等下去,也许30分钟,也许1个小时。
等吧,直到凌晨2点15分他才开着胡先生的车,把已经酩酊大醉的他送回十几公里外滨江家中,之后自己骑自行车回来。那天,孔雷只接了这么一个订单。
不过一般情况下,像这样的代驾单子,从他每天22点到凌晨5点工作时间里,每晚会接3次左右,每次能赚到近100块。
夜幕下的杭城,至少有几千名像孔雷这样的代驾师傅,分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或许再晚些时候,某个居民小区会忽然响起一声汽笛,悬着心的妻子终于等来了酩酊大醉回家的丈夫,不过她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扶着丈夫上楼的代驾师傅。
凌晨0点40分,湖滨
酒吧歌手的吉它还在摇摆
从孔雷的所在的天桥往西,庆春路上步行10分钟后就能看到西湖了。深夜的湖边,没有了白日游人如织的喧闹,只有酒吧不时传来的歌声与笑声。
我们走进这家名叫卡萨布兰卡酒吧,舞台上,32岁的刘杰此时正在放歌。
这位典型的80后帅哥,为了音乐梦想来这里,成为一名驻唱歌手。从华灯初上工作到天明时分,他要工作7个小时,每段歌曲结束后可以休息一阵子,这样下来每晚上都要唱15首左右的歌。要知道,而萧敬腾在杭州黄龙体育馆的音乐会上也只唱了10首。
酒吧内,灯光昏暗,烟味和酒香弥漫。来酒吧的人,并不是每一个都奔着音乐来,他们中很大一部分人是把这里当做约会场所,还有一些是因为生活烦忧来喝闷酒。客人们互相围坐,或举杯共饮,或低头细语,或把玩色子,偶尔才会有人抬头聆听听歌手在唱什么。
阿杰比较烦酒吧里那些喝醉了的人,他们有的要上台抢唱,有的会指着歌手胡乱点歌。
16年了,他一直在用歌声为这座城市守夜,也许这份夜色的寂寞,只有从心底流淌出的音符才能契合。
今夜的杭城,像阿杰这样,城市各个角落的酒吧舞台上同时有350名左右的歌者,抱着吉它,挥洒着他们的能量。他们身后的灯火都市和寂寥乡村,都淹没在吉它伴奏的旋律中。
当他们的歌声飞出酒吧,飘到夜的西子湖畔时,也许这座城市里失眠的人们,恰好正在戴着耳机,聆听着同样的音乐,哼着同一首歌。
凌晨1点,古钱塘门
陪酒女们还在强颜欢笑
走出酒吧的一瞬间就回到了夜的沉寂之中,沉寂是一种体味,取决于你身在何处。此时连松鼠都在休眠的湖滨,只有身处在那装点着最闪耀霓虹的高档酒店里,才会明白柳暗花明原来就是灯红酒绿。
欧式风格的酒店3楼包厢里,同为23岁的妙龄女子小丽和小琪已经工作了4个多小时。她们是“陪酒女”,俗称“公主”。
黑夜,往往遮蔽了自持,放纵了欲望。
这次她们陪的客人酒量很大,是个外地人,挺着大肚子,不停地给她俩灌酒。
小丽有些迷醉了,客人还会时不时地乱摸一下,她只能靠转移话题来避免尴尬。
其实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都是常有的事,有些男顾客,玩到兴头上,还会提出“能不能带出去”?遇到这样的顾客,小琪和小丽都会直接拒绝,因为这是她们的底线,不会破。
外地的客人终于走了。小希有一种放松的感觉,她把刚才客人笑嘻嘻地塞到她文胸里的500元小费取了出来,又从身旁的酒红色小挎包里取出豹纹的真皮钱包,把钱放了进去。这时,经理推开门给她俩使了个眼色,小琪拉了拉小丽的胳膊,她们知道,还有客人在等着。
五年来,小丽和小琪“转战”了杭州三家会所,档次也是越来越高,月收入达到了4-5万元左右。有时候遇到出手阔绰的客人,可能一下子就能收到五位数的小费。
午夜时分,杭城各大酒店会所里约有3500多个像小希和小丽这样的“陪酒女”,她们在觥筹交错中强颜欢笑,在充盈着诱惑与欲望的都市之夜里,诉说着今天的无奈和明天的憧憬。
凌晨1点半,舟山东路
夜宵摊上的美食的小小狂欢
还在陪酒的小姐妹们忙完这一单后总是要小憩一下,长夜漫漫,再迷乱的心绪都需要能量来支撑,宵夜总是忙乱之后的小小狂欢,去哪里吃可以有争议,但吃夜宵却是雷打不动的默契。
炒粉干很普通,但这样的夜里,有人却把它炒出了名气。姐妹们打了一辆出租车,奔向往北10公里外的舟山东路。
这条只有几米宽的小路上,老崔的夜宵摊已经摆了4个多小时。这位40多岁的河南大叔,一晚上最多的时候能卖出将近700多份炒粉干,用完3箩筐的鸡蛋。按照4块钱一碗计算,一天营业额能达到2000-3000元。除去的成本和其余开销,老崔一年的收入能超过10万。
摆摊已经15年多的他积攒下很多老顾客,有附近小区的保安、偶尔路过的代驾师傅,更多的则是附近通宵玩游戏的大学生等等。
老崔,有着一张略憨的脸,利索地拿着勺子快速游走于各个配料盘之间,两分钟不到一碗热腾腾的粉干就出炉了。最初他要三四分钟才能炒一碗,现在熟练了最快一分半钟就能搞定。即使闭上眼睛,他眼前的十几个碗里各装了什么都能背出来。
每当夜幕降临,成百上千的小商贩们,推着小车来到人流聚集的地方,张罗着几平方米的没名字也没执照的小摊位。
夜的杭州,依然是一座美食城。而这些夜宵摊是美食城的一个组成部分。只不过他们像是焰火一般,只在夜空里绽放,只有星空下行走的寂寞小巷里的人才能有此口福。
凌晨2点,南山陵园
守墓人的手电筒还亮着
夜更深了,离开了老崔的夜宵摊,突然感受到夜的沉寂。
哪里去?往东走!
与那灯火通明的舟山东路相反,此时西湖边的虎跑路上却是人烟稀少,只有那冷峻的路灯放出让人瞬间变得清醒的光。这里很安静,远处是山的影子,山下是南山陵园。
17岁就当过兵,现在已经30岁的前冠军狙击手张志明已经在陵园里守卫了4年,他是陵园的保安,其实就是俗称的“守墓人”。
南山陵园管理处为张志明等18位守墓人提供了宿舍和食堂。除了休假时间,他们就生活在这片200多亩的陵园,看护超过7万块墓地。
与老张同一批到南山陵园的守墓人共15人,其中12个已经离职。他说进了陵园能坚持半年以上算好的,一般人干一个月甚至一个星期就被“吓”跑了。张志明觉得普通人不愿意干看守墓地的工作,一方面是因为说出去不好听,另一方面是克服不了害怕的心理障碍。“尤其是晚上,一个人巡视陵园,四周一片寂静,再联想到一些恐怖电影的话,会让人毛骨悚然的。”
现在杭州城区共有7座公墓,50个守墓人都是清一色的男性。守卫墓园,其实就是守卫生者心里的那一份惦念,仅此而已。
张志明每天的巡查并不是生与死的对话,而是为了防火防盗保证陵园安全。长夜是冷寂的,墓碑是冷寂的,但是他内心深处那份职责散发出的温热足以让他泰然地踏在青石板路上。
他们选择“夜晚”
不是因为害怕白天的明亮
夜幕下的杭城,并不清醒,却依然留着让人迷醉的味道。此处宁静,彼处却依然灯火通明。在这座兼具江南古城和现代都市气息的城市里,许多人依然在午夜的角落里徘徊,品味着繁华,挥洒着欲望,追逐着梦想。
天快亮了,宝石山上薄雾掩映的初阳台又将引来杭城的第一缕晨光。
天就要亮了,他们也即将告别一夜的疲惫,当地铁湘湖站开出第一趟列车时,当公寓里的白领们掀开被子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时,当杭州大厦里的导购员开始换上工作服时,他们却要入睡了。
他们背负着现实的重压,甚至躲避着身边的冷眼、讽刺,在每个寂静的夜里,为了生存而执着地行走在城市“边缘”。他们选择“夜晚”,不是因为害怕白天的明亮,而是为第二天的“露白”不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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