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7月20日讯 7月14日,是上周气温最高的一天,杭州爬上了38℃的高温,早上8点30分,太阳已经明晃晃地刺眼,钱江晚报记者跟随小时健康小站、杭州拱墅区拱宸桥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精卫科医生陈凌霄,走访签约病人。“有位病人前几天情况不大好,我让她家人发现什么异常就联系我,这几天没接到他们电话,我不放心,先去看看。”陈凌霄上午计划走访5位患者,他们都是辖区里患有精神障碍或者严重精神障碍的,“最近天气热,他们病情容易波动。”
上门时,女患者突然情绪失控
陈凌霄和社区工作人员一起入户走访,她打一把遮阳伞,提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几条毛巾,是作为小礼品送给患者家属的。这是一群特殊的患者,情绪和态度随时可能有变化,这个小礼品也许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
陈凌霄穿白色T恤,牛仔长裤,运动鞋。她去的第一家是已经跟访了7年的患者刘阿姨(化名)。
刘阿姨看到她进来,就拿出一张小纸条,开始一条条“控诉”:隔壁邻居空调太响、谁家晾衣服影响到她、楼下装修太吵、老公欺负她……刘阿姨的声音越说越大,情绪激动起来,起身拉着陈凌霄由说变成了吼。
陈凌霄边听边点头边劝慰,“你说的这些问题,我们会和社区反映。你别那么大声,气到自己,又伤了嗓子,快喝口水。”
说完,她又回头假装批评刘阿姨的老公程先生(化名),“你要多体贴她。”
陈凌霄让程先生把刘阿姨最近服的药拿来看,边看边询问,她前一晚睡得怎样。
“这个药的药量不对啊,每天要吃三片,怎么减量了?”陈凌霄低声问程先生,越看她的眉头越紧锁。
出门之前,陈凌霄暗示程先生和她一起下楼。“她的情况不太好,我要和她家人单独商量下。”陈医生对钱报记者说。
在楼下等了两分钟,程先生也出来了。
还没等陈凌霄开口,程先生开始大倒苦水:晚上不肯好好睡觉,和我吵架,说邻居空调太响,非要我去上门让人家关掉……
“她病情恶化了,你们怎么把药减量了?”陈凌霄问。
“没办法,她不要吃,非说自己好了,要少吃点。怎么劝也不听。” 程先生眼睛开始发红:真的被她害惨了,20多年了,为了她,我好好的工作也不能做,孩子也成不了家。我知道也不能怪她,但事实就是这样。
“你也不容易,这么多年,把她照顾得蛮好。她这是发病了,稳定的时候,她什么都很配合,还会主动让你带她看病。她这个样子,其实也很痛苦的。” 陈凌霄给程先生建议,“首先药量一定要加上去,如果她不配合吃药,我是建议你们赶快去市七院住院一段时间。病情稳定了,你也轻松一些,这样耗着,你难过,她也不好受。”
程先生有些犹豫,“我前天就说带她去医院,她不同意。”
“如果带不去,你可以随时联系我,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解决。”
程先生边和陈凌霄商量,边倾诉,不知不觉间,她在这里已经待了40多分钟。
最后,程先生决定,今天再劝劝老婆去医院,如果实在不行,就叫120。
老人说:真当辛苦你了
告别程先生,陈凌霄急急忙忙赶去下一家。她打着伞,走路带风,这家在4楼,她一口气爬上去。
“XXX,在家吗?我是陈医生。”她敲门。
很快一位高高瘦瘦的男子出来开门,他满脸笑容,“陈医生,你来了。”
进屋后,他打开空调,又特意把风扇摆正对着陈凌霄吹。
“你最近睡得好不好呀?” 陈凌霄问,询问睡眠,这是她到每一位患者家里,问的第一个问题。
男子和80多岁的妈妈生活在一起。老太太躺在躺椅上,摇着扇子,见到陈凌霄,说的第一句话是,“哎呦,我要被他拖累死了,给他买菜、做饭、洗衣服,他在家什么也不干。刚才是你来,他才去开门,平时,开个门都要我去。”
“你在家,帮妈妈做点事嘛,一起去菜场,帮她拎个菜,这些事,总可以做的。”陈凌霄说。
男子摸着头,不说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看完男子服用的药物,陈凌霄又问,“现在还喝酒吗?有没有戒掉?”
“他一天要喝六瓶啤酒。”老太太坐了起来,“这算少了,原来喝十几瓶。”
“酒要慢慢戒掉,你上次还和我打电话说头不舒服呢。我给你介绍了医院的戒酒门诊,你没去吗?” 陈凌霄说。
“戒酒还要戒烟,我受不了。”男子又不好意思地笑。
这样交谈了20多分钟,陈凌霄起身告别。老太太站起来送她出去,“真当辛苦你了,陈医生,天气这么热。”
陈凌霄说,这位患者除了精神障碍外,还有酒精依赖症,稳定时性格很温和。
“患者家属是不是都很愿意和你聊天?”钱报记者问。
“多数家属是这样的,作为照料者,他们真的很辛苦,也承受很大的压力。很多时候,他们和你说一个小时也停不下来,很多人,说着说着,眼泪都掉下来。”陈凌霄感叹。
这个时候,陈凌霄不仅是医生,更像是患者和家属们的“树洞”。
来了两趟,对方都避而不见
之后的一户人家,陈凌霄来回去了两趟。对方最近一直不接她电话。
“上次好不容易打通,他说自己病好了,医院医生让他把药停了,让我不要给他打电话了。”听到“停药”,陈凌霄更加担心,“他是独居的,我一定要过来看看。”
两趟,怎么敲门,都没人应。
“我早上还看到过他,这个时间点,应该回来了啊。”社区工作人员说。
陈凌霄有些无奈,“他可能不想见我。”她扭头嘱咐社区工作人员,“你下次见到他,问问他睡得好不好,说陈医生很记挂他,让他不要不接电话。最好能拍张他的照片发我看看。”
陈凌霄解释,有些患者发病时,可能着装上会比较奇特,能看出蛛丝马迹。
“有些患者和家属比较抗拒我们,有时候,就要偷偷去看他。比如到他家门口,透过窗户、门等看看情况,或者问问周围的邻居。总之,只要能确定他们情况好就行。”
他们其实知道你对他的好
多数患者家属看到陈凌霄都很热情,后面几家,有人忙着倒水,有人从冰箱里拿出冷饮水果,热情招呼走访的陈医生。
“不仅是家属,很多患者也知道你对他的好,他们虽然有精神障碍,但很聪明,也很敏感。这些患者,基本不会伤害真正对他好的人,除非他是发病了,无法自控。”陈凌霄说,7年前,自己初到这里做精防医生时,其实也害怕过,“尤其是上门走访的时候,内心很紧张,那个时候,还碰到一位患者发病,我们进去后,他突然拿起一把刀,真的是吓坏了。”
渐渐地,陈凌霄有了经验,对这个特殊的群体也有了更多了解:比如走访时,不要急着进屋,先征询对方意见;问询时多听,不要急着驳斥、激怒对方;要表示出对他们的尊重,不要说他们是病人。
她和一位同事负责辖区内300多位精神病患者的管理,遇到季节交换,尤其是夏天高温时节,每周要花两三天的时间入户走访,“天热,普通人都容易情绪烦躁,这类患者更容易发病。”
中午11点多,陈凌霄走了两个小区,走访完了5位患者,她额头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T恤的后背也湿了一片。5位患者中,最长的一位花费近一小时,最短的也要近十分钟。
陈凌霄匆匆赶回医院,她要整理下走访的情况,同时安排明天的入户工作。(文中患者,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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