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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里,没有人能发现他在庭上的“秘密”
“跪”坐开庭的法官:只要把案子办了,我都可以
2022年01月13日 07:07:03 来源: 杭州日报 通讯员 滨法 记者 王艳颖

  沈一伟在办公室里都是站着办公。

  沈一伟的跪式矫正椅。

  开庭中的沈一伟。

  在滨江区人民法院5号法庭的法台后侧,有一张造型独特的跪式矫正椅,斜放膝盖的两块垫子已有些起球磨损,看起来有些年头了。2017年12月,担任员额法官(员额法官指的是法官的数量得按照一定的比例额度配备)不到2个月的沈一伟因腰椎间盘突出住了院。医生叮嘱:“这病恢复的过程非常漫长,平时不要久坐。”“不能久坐?”这对于以往一开庭就至少一两个小时的沈一伟来说,有些“不切实际”。出院后,为了不让坐庭断案受影响,这张跪式矫正椅被带进了法庭。

  此后4年间,沈一伟常常是跪坐在矫正椅上开庭的,膝盖斜朝下,椅背顶着后腰。有同事打趣说:“沈一伟,你一个法官怎么能给当事人下跪?”沈一伟不紧不慢地回答说:“都说头顶三尺有神明,我头顶三尺是国徽,跪国徽没什么的。”

  全院出了名的“慢”成了“全院第一”

  记者见到沈一伟时,他正站着翻阅一沓案卷,这是一起关于网红直播坑位费的经济纠纷。很显然,对于这个38岁的朴实男人来说,“美妆产品”“坑位费”“种草”“安利”等直播经济行业的热词还有些陌生,他一边在案卷上圈出重点,一边拿起手机寻找带货直播的观看入口。

  沈一伟的办公桌也和别人不一样——桌上搁着一张小茶几,电脑就摆在茶几上。“我这也是遵医嘱,坐一会儿站一会儿,让身体放松放松。”沈一伟身形宽大,长相敦厚,同事形容他是无锡惠山泥人“大阿福”,“脸上乐呵呵的,说话慢条斯理,很少见他风风火火的样子。”

  沈一伟的“慢”是出了名的。2019年,恰逢滨江区快速发展时期,常住人口和企业数量爆发式增长,案多人少的矛盾越来越突出。到了8月份,沈一伟手上的未结案还有200余件,一度成为全院之最。分管副院长为此急得眉头紧锁,可沈一伟却说:“急有什么用啊,容我慢慢办,一个案子一个案子地办。”

  也是在此期间,为破解案多人少难题,浙江法院不断完善纠纷多元化解机制和繁简分流机制。换句话说,针对事实清楚、双方无争议的简单案子适用简易程序,速办速决,而那些涉案数额大、案情复杂、矛盾易激化的案件就要法官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作为民商事繁案组的主审法官,沈一伟审理的大多是合同类纠纷、劳动争议、建设工程、婚姻家事等案件,涉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到了2019年年末,沈一伟竟然交出了一份亮眼的成绩单:一共办结民商事繁案510件,数量居全院第二;次年,因法院总收案量下降,沈一伟共办结民商事繁案465件,居全院第一。

  “没什么办法,就是慢慢来、稳稳来。”沈一伟说的“稳”,一是阵脚不能乱,将所有的未结案件按类别分项处置,一份份啃完、吃透,如此一来,心里便有了数;二是加班加点,每周二晚上是沈一伟团队的固定加班日,“晚上八九点给当事人打电话效果最好,虽然经常被当作骗子,对方挂一次电话我就再打一次,把事情说明了、把道理说透了,案件就好办了。”

  沈一伟在心里算过一笔账:庭审前多花点时间看案卷、联系当事人,归纳出争议焦点,那么开庭就能围绕争议焦点展开,大多能控制在半小时之内,许多案件只要开庭一次就能完成判决。 “前几天,我刚完成年终统计,2021年一共审结311件,平均一天要办理1.5件。”沈一伟还是那样不紧不慢地说着,“稳一点,就少错一点,当事人打官司不容易,法官更要谨慎对待。”

  一起合同纠纷牵出黑社会组织“套路贷”

  民商事法官最怕遇见什么案子?沈一伟的回答是“虚假诉讼”。

  2018年12月,一起债权转让合同纠纷案件让沈一伟印象深刻。表面上看,案情并不复杂:冯某向张某借款50万元却无力还款,张某后将该债权转让给深圳某保险公司,因为无法还款,保险公司起诉了冯某。

  开庭当天,原告深圳某保险公司和被告冯某一同到庭,双方表示已经达成调解意向,合同及打款凭证等证据也一应俱全,按惯常的审理程序,沈一伟只要出具调解书便可结案了。

  “这事很清楚,之前也有法院处理过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被告冯某不经意的一句话引起沈一伟的警觉,他立刻停止调解,分别对双方进行单独询问。询问过程中,深圳这家保险公司的代理人始终支支吾吾,对债权关系避重就轻;而冯某却表示此前安徽某基层法院也调解过,此次来只是应原告之邀配合办理相关手续。

  “已经调解的案子为何还要再起诉?”沈一伟查阅了安徽某法院的调解书,上面所载的金额、还款方式、诉讼费等信息与本案当事人所达成的调解方案并无二致;接着,沈一伟还发现,类似这样债权转让的案件近期在滨江法院多达22件,这批案件均有房产抵押,总标的高达数千万元,十分可疑。

  “难道是职业放贷人?”在向院领导汇报后,沈一伟决定赴安徽、上海等地调查核实,历经半年时间,沈一伟最终确定:本案中的深圳某保险公司的相关人员、张某及其他多人多次炮制虚假诉讼材料,利用省与省之间法院诉讼信息无法共享等缺陷向不同法院起诉,妄图通过保险理赔方式获取虚高的债权金额,且其多与“套路贷”组织,甚至黑社会性质组织相关联。

  一起合同纠纷牵出“惊天大案”,不久后,这批案件线索全部移交至公安机关处理,经司法机关的介入和审理,相关当事人已陆续受到法律处罚。

  “想想还是很刺激的。”如今的沈一伟说起这个案件,言语间多了许多淡定,“你想一下,这样的案子稍不留意,我是不是也可能成为‘套路贷’的‘帮凶’?”刚坐了半小时,沈一伟又站了起来,抬了抬手,又撑了撑腰,笑容可掬地说道:“办这种案子很爽的。”

  铁肩担的不止是正义还有社会责任

  2010年法学硕士一毕业,沈一伟就来到了滨江法院。在他的身上,至今还能看到一些“学院派”的司法情怀,“都说法官要铁肩担正义,其实担的不仅是公平公正,还是一份社会责任。”

  近日,滨江A科技公司的负责人郑明(化名)拿着一面锦旗找到沈一伟,“沈法官,我们小公司真的经不起闹腾。法院判了以后,经营都恢复正常了,太感谢了。”“保护营商环境也是法院的社会责任,回去好好创业,过个好年!”沈一伟说。

  A科技公司是滨江区的一家小微企业,不久前与陈某签订了《软件产品代理协议》,约定由陈某支付代理费6万元,代理销售该公司的一款软件产品。然而,合同签订不久,陈某便以该公司欺诈为由诉之法院,不仅要求退还代理费,还要求法院将该公司涉嫌犯罪的线索移交公安机关。庭审结束后,郑明满脸焦虑地看着沈一伟说:“法官,你可一定要公平公正啊!我们这样的小公司经不起这样的折腾,真的会倒闭的。”

  A公司是否涉嫌犯罪?沈一伟审理发现,陈某在签订合同前已对其所代理的这款软件产品经过长时间的试用,并到该公司实地考察过,合同签订后陈某亦成功销售了软件产品并获取一定收益。事实上,陈某为了谋取更大利益,曾提出变更合同内容但被A公司拒绝。为此,陈某先是多次到该公司又吵又闹、无理“维权”,严重影响了公司正常的生产经营。

  查明情况之后,沈一伟依法驳回了陈某的诉讼请求,并在庭后向陈某详细解释法律条文,严厉告知其应依法理性维权。“遇到这样的事,我们最怕吃法律的哑巴亏,幸好沈法官愿意听我慢慢说、慢慢查。” 郑明依然有些激动。

  沈一伟很忙,短暂的采访间隙,他的办公桌上又摆上了几摞新案卷。又过了一会儿,沈一伟看了眼时间,起身穿上法袍准备开庭去了。法台上,矫正椅就摆在审判长座席前,沈一伟灵巧地跨坐在椅子上,双膝斜跪在两块软垫上,脚背一勾,再用宽大的法袍下摆一把盖住椅子,一气呵成,像是漫长岁月里练就的一项特殊本事。而从台下往上看,没有人能发现他的“秘密”。

  “跪着也好,站着也好,只要把案子办了,我都可以。”沈一伟说。

标签: 法官;法院;案子;保险公司;开庭;冯某;矫正;软件产品;案件;案卷 责任编辑: 沙远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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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坐开庭的法官:只要把案子办了,我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