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城西，李永合的流动小书摊可能不太被人注意，但是当朋友圈里转起一个“众筹卖书”的帖子，住在那附近的人，才把这两件事对应起来。

　　李永合的众筹文案声称——他已经出版的名为《离瓯》的长篇小说，支持他的人能获得这本小说作为回报。

　　项目文案的最后，李永合还附上了有国家版权局出具的作品登记书和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出版物数据中心的截图，证明这是一本合法出版物。

　　与那些众筹演出、众筹民宿、众筹毕业作品、众筹自由旅行的人相比，李永合的项目显得平白了些。而且，一本已然出版的书，也让他的众筹显得不那么纯粹。看上去，这更像一种网上卖书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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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付了钱却没要书

　　距离李永合的网上众筹项目结束的时间还剩11天。

　　记者发稿前，李永合已筹金额9424元，支持次数159次，距离目标金额10000元。李永合说：“完成是不成问题的。”

　　但让李永合苦恼的是，参与支持他项目的人，更多的是出于对他坎坷经历的动容，而对他的小说本身似乎没有那么浓厚的兴趣：“他们付了钱，却不愿留给我寄书的地址和名字。”对于这些“做好事不留名”的支持者，李永合心里矛盾重重——一方面自然是对这些人的感激，毕竟，从今年6月27日开始，辞去了协警工作的李永合，主要的收入来源，就是卖掉他的小说。但另一方面，对依然怀揣着作家梦的李永合来说，他希望能在收到书款的同时也收获读者。

　　“所以，我还是对线下（卖书）更有把握一些。”李永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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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辞职协警的梦想

　　见到李永合是在杭州城西一间带有影院的购物商场里。他的小书摊就摆在影院斜对面的电梯旁边。小摊旁的易拉宝上写着“一场温柔的遇见”，李永合就坐在易拉宝后面，看一本厚厚的《唐·吉诃德》，这是从社区图书馆借来的，一天5-6个小时坐在这也没什么别的事做，他还借了另外两本《巴黎圣母院》和《梦溪笔谈》。

　　与人交谈时，李永合会习惯性地将双手夹在两腿中间，然后低着头。这让他看起来十分拘谨，甚至让人觉得他似乎是在抗拒某一种交流。对于自己曾经的故事，李永合所言甚少。即便是在他的众筹文案里，对于曾经过往的那些只言片语也无法拼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大概的梳理一下：李永合是山东人，1996年在绍兴读过大专。1997-1998年在温州生活过一段时间。之后回到山东开起了农用物资的连锁实体店，生意最好的时候有900多家门店。而后因资金链断裂，生意失败。2008年，原本招募他来工作的一家杭州公司倒闭。家庭与生活的压力，让他觉得在写作中能有所舒缓，他开始着手创作以自己在温州的生活为原型的作品《离瓯》。2009年他去过北京，参加过一个写作比赛，希望通过比赛成为一名职业作家，未能如愿。随后回到杭州。2011年，李永合在派出所谋了一份协警的工作，然后一边工作，一边写作，并在2015年完成了《离瓯》的初稿。

　　《离瓯》的责任编辑王程洁如今已经离职。但他仍然记得，2016年初时，李永合带着书稿找到了当时他所供职的出版社，王程洁说，对于李永合的了解，最初只是停留在“一个风尘仆仆的协警”的程度，但后来某一天，他读到了李永合写的一篇文章，是关于他在北京时的经历，以及自己的作家梦。眼前的李永合从20岁开始直到现在已经40多岁，居然辞了工作来圆自己的作家梦：“这还是挺令人感慨的。”

　　王程洁说：“李永合的文笔其实还不错，但作为小说来讲的情节部分就比较薄弱了。这可能跟他的阅读量有关。除了一些天才的作家，对于更多普通的写作者而言，阅读和借鉴写作手法是很重要的。所以当时，我手边正好有一些阎连科的书，就推荐给了李永合。不过他好像不太喜欢。之后，我们也提出过一些修改意见，但最后还是在尽量尊重原作者的前提下，没有做过多的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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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位前同事参与众筹

　　今年5月拿到自己的第一批书后，李永合考虑了许久，决定自己摆书摊，自己卖。6月27日离职后，6月28日，李永合就到了余杭的梦想小镇：“一方面是离我租住的地方较近，另一方面对我来说，卖书也算是个梦想吧。但那时候也没有预期，也不知道能卖出去多少。但想不到第一天就有人来买了。”

　　李永合说，第一个买书的是从互联网村里出来的男孩子，个子不高，但很结实。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他翻了翻书，问了一句‘是你写的？’我回答，是，他又问多少钱，我说39元，你觉得贵吗？他说不贵，就用支付宝转了书款给我。”

　　就像李永合在众筹文案里写的那样，他拉着他的小书摊，从余杭的梦想小镇的路边，去到互联网村、天使村、海创园、恒生产业园、银江产业园、五洲国际广场。这期间有互联网创业的年轻人跟他提过众筹，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似乎对众筹没有什么信心，“感觉众筹就是在朋友圈里转发一下，而我的朋友圈里大部分都已经买过我的书了。”

　　不过，后来李永合还是选择了这个方式。

　　“没想到的是，这次众筹参与最多的是我以前工作过的公安系统的同事们，”李永合说，“以前在派出所里，大家应该都觉得我是个匆匆做完工作就回去的人。不太参与社交。可是这次众筹第一天上线，我在朋友圈一发，第一天支持的人就达到了80多人，其中有近40人是我工作过的派出所里的人。”

　　李永合说，粗略统计，首印1700册的《离瓯》现在手头库存大约在500-600册：“感觉已经是奇迹了。”

　　李永合为什么不考虑去向纯文学杂志投稿，如果采纳，之后的出版相对会更容易一些吧。李永合长久地沉默了一阵，然后说，“我没有时间等待答复。我需要钱。”

　　“如果是部很牛的作品，这倒是段佳话。若平庸，自己玩玩无妨。”听闻李永合的故事，《西湖》杂志执行主编、作家吴玄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