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即将开始,工作人员向逝者鞠躬致敬。
浙江在线10月17日讯(钱江晚报记者 华炜 金洁珺 杨晓轩)昨天15点10分,杭州拱墅江南康复医院四楼56床,汪一琦平静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承载着所有人的不舍,把生命永远定格在了24岁——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从9月7日住进江南康复医院的那一刻起,他的母亲汪华君已经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然而生离死别真正来临时,事先强忍疼痛架设的心理防线瞬间崩塌:这个决定捐献儿子眼角膜的伟大的母亲,瘫坐在病房门口的凳子上,没有撕心裂肺嚎啕大哭,只是任由眼泪从颤抖的面庞上不断滑落,正如儿子患病这八年来她一贯的隐忍和坚强。
17点26分,浙江省眼科医院杭州院区的两名医生进入病房,对着琦琦深深鞠了一躬。一小时后,琦琦的眼角膜被顺利取下。
在前来送别的家人、邻居和朋友的注视下,在医护人员的护送下,琦琦的角膜将会迎接新的光明,代替琦琦继续看到这个世界的美好。
如果可以,也请代替琦琦,用力地再看一眼深爱着他的母亲。(琦琦和妈妈的故事,本报10月12日A6版《年轻生命即将走向终点,妈妈决定捐献儿子眼角膜》曾详细报道。)
儿子别怕
妈妈一直守着你
“华君,这么多年下来,你对儿子已经足够尽心了,琦琦肯定走得很安心的。”
“接下来你要照顾好自己,后面几天都来我家吧,我做饭给你吃。”
“不要太难过了,琦琦的眼睛还留在世上,总有一天会再看到你的。”
陪在医院的邻居和亲友们围在汪华君身旁,各自用最温暖的语言,尽力宽慰着这个处在人生最艰难时刻的母亲。
汪华君坐在病房门口的凳子上,眼睛一直盯着病房的门口。在一墙之隔的病房内,两名浙江省眼科医院的医生,正在全神贯注地摘取琦琦的眼角膜。
这一个小时,也许比照顾儿子的八年更为漫长——
汪华君从最初抑制不住的颤抖,到最后瘫倒在邻居的怀中,从眼泪夺眶而出,直至双眼红肿却已哭不出来,每一秒对于汪华君而言,都是最疼痛的离别。
这一个小时,也许比儿子喊她一声妈妈更为短暂——
伴随着病房的门再一次的开启,医生手捧装有琦琦眼角膜的盒子出现在汪华君的视线中,深深鞠躬,继而在医院的过道中走远。汪华君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目送着远去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过道尽头。
琦琦得的是一种叫做“肌张力障碍”的罕见疾病,这种病在现在的医学界依然是一个难题。
患病八年来,汪华君带着琦琦跑遍了各大医院,也找遍了民间的各种偏方,最终的结果却始终不尽如人意。随着琦琦病情恶化,到后期已经无法行走,甚至连进食都很困难。
“从前天起,琦琦连酸奶都喝不进了,我意识到情况已经很不好了,原本明天要出差的,我临时推了守在医院……但这一刻最终还是来了。”看着憔悴的姐姐,琦琦的舅舅汪少骏帮着联系嵊州老家的亲戚……帮着张罗身后事。
其实在琦琦住进江南康复医院的一个多月里,汪华君应该设想过无数次最终和儿子离别的场景。随着殡仪馆的车辆载着琦琦离开医院,纵使汪华君再不愿接受,她也意识到,这一次,是真的要和儿子说再见了。
承载着关心和不舍
他和这个世界最后话别
2003年和母亲一起搬进华丰社区时,琦琦才11岁,社区里的邻居们都是看着琦琦长大的。
“琦琦这男孩真的很懂事,每次见到我们都会主动打招呼,脸上永远都挂着笑容,个子高,人还长得很白净,一直很讨大家喜欢。”邻居沈阿姨昨天下午来医院看望琦琦,“下午3点左右,我拉着琦琦的手,跟他说,阿姨明天再来看你,琦琦就一直看着我,不肯撒手让我走。”
沈阿姨怎么也没想到,这次握手,竟然是琦琦和这个世界最后的话别。就在十分钟后,毫无征兆地,琦琦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琦琦比我儿子大一岁,前几年我带着琦琦去我安吉的老家玩了几天,那时候琦琦还很活络,跟着我们一起上山挖笋,一幕幕仿佛就在昨天。”周女士是汪华君多年的同事兼好友,“我儿子今年刚刚工作,要是琦琦不生病的话,应该也已经工作了,接下来就该成家立业,应该会很幸福吧。”
“为了让琦琦更好地与外界交流,前两年病情相对稍好的时候,我们安排他来当社区小志愿者,在社区的窗口帮忙处理各种事情,还让他加入了互助小组。”华丰社区的书记应玉兰说,“后来琦琦不能走动了,我们又联系志愿者上门和他交流,也让社区的邻里之间多加帮扶。”
正如应玉兰所说的,社区里的邻居们一直都很照顾琦琦母子俩,自从琦琦住进江南康复医院后,几乎每天都有邻居特意赶到医院来探望琦琦。
有最疼爱自己的母亲守在身旁,有看着自己长大的邻里们的陪伴,有江南康复医院医护人员一个多月来的照顾,承载着所有人的关怀和不舍,琦琦的最后一程,走得并不孤独。
角膜移植还需经过相关流程
这是一份“匿名的礼物”
昨天18:30左右,琦琦的眼角膜被取出。有别于心脏等器官移植手术的争分夺秒,琦琦的眼角膜并不是第一时间被移植到别人体内。根据流程,它需要被送返眼库,经检测,排除禁忌后分配给临床使用。
一般眼角膜的移植手术通常会在角膜捐献后的1-7天内进行,但是手术的进行,也要靠角膜被保存的方式,血清测试的结果,和一位合适的接受者来决定。像姚贝娜的眼角膜,采取的是长期保存的方式,她的眼角膜在她去世一年后,帮到了贵州的一位六旬大妈。
在决心捐出儿子眼角膜的时候,汪华君曾经这样说,“或许,将来某一天,我走在大街上,会有一双眼睛可以认出我,他会知道,这个人是我的妈妈。”
因为根据相关遗体组织捐赠规定,基于对捐献者和接受者的隐私保护,这份“生命的礼物”必须是匿名送出——相关信息都将严格保密。但如果经过双方同意,相关的工作人员会告知捐献者家人有关器官接受者手术后的进展情况。
一对眼角膜,可以帮助多名患者复明。我们也希望琦琦的眼角膜能帮助到更多的人,这点小小的祈愿不为别的,为的是让能认出汪华君的眼睛再多一双。
或许有一天,汪华君走在路上,会看到一个熟悉的眼神,我们无从得知眼神背后的这张面庞,是清秀,是沧桑,是朝气蓬勃,是干练短发,抑或是长发及腰,但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会是世上最温暖和动人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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