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读者喜爱。
有人说,即便远在东南亚,有两个官员吵架,一人骂对方,你是野心家左冷禅,另一人则会回击,你才是伪君子岳不群。可见,金庸笔下的人物形象早已走出国门、深入人心。
四年前的今日,金庸离我们而去。如今我们来追忆他,是因为他的作品,超越了旧武侠时代的恩怨情仇和单纯的儿女情长,有一种穿越时空的磅礴之力。不管是评论,还是小说,他都用至情至性至美的文字,体现了华夏民族的独特精神,展示了悲天悯人的终极关怀——江湖之上是家国。
金庸
一
先看金庸之文。
梁羽生曾有过生动评价,他说自己是旧士子,而金庸是洋才子,这是很贴切的。金庸写的是武侠,看似传统文体,但他的底子是五四以来的新文学。他是在传统文化的浸润中,用现代文学对旧武侠进行改造,将武侠、历史、言情三者完美融合,在大雅大俗之间找到最佳平衡。
看金庸的小说,儒释道墨文化的传统因子,无处不在,又融会贯通,此为其精妙之处。这让金庸的武侠小说,跳出了通俗文学,拥有了高雅文学的一些特质。
在他的作品里,侠义不再是单纯的哥们义气和除暴安良。金庸曾借用郭靖讲出:行侠仗义、济人困厄只是侠之小者,为国为民才是侠之大者。
观众在金庸展上参观
金庸小说的背景,多在王朝更迭碰撞之时,如宋辽对峙、宋元交替、明清更迭。从他的第一本《书剑恩仇录》出山,到最后一本《鹿鼎记》杀青,迎难而上的英雄形象层出不穷,家国情深的侠义之士接续不绝。
这种强烈的家国情怀,在他的作品中是一以贯之的。在他最重要的几部作品——“射雕三部曲”和《天龙八部》的英雄主角上体现得最为酣畅淋漓。
如郭靖,兼有儒墨双重气质。他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对抗蒙古入侵,死守襄阳十几年,誓和城池共存亡。小说中写道,成吉思汗觉得自己东征西讨,古往今来没有英雄能和他相比,一向老实的郭靖却当场反驳:自来英雄而为当世钦仰、后人追慕,必是为民造福、爱护百姓之人。
如杨过,一生敢爱敢恨,把郭靖误认成自己的杀父仇人,屡次想暗中下手,终被郭靖顶天立地的大义行为感动,才及时收手。他用“大我”战胜了“小我”,最后杀死蒙古大汗蒙哥,解了襄阳之围。
如张无忌,取得屠龙宝刀之后,并不贪恋,而是大方地把藏在屠龙刀里的《武穆遗书》交给徐达,让徐达成为兵神,帮助朱元璋完成北伐和统一大业。
而到了萧峰这里,心系苍生、义薄云天,更是超越了汉人单一的民族视角。萧峰身为契丹人,却一直被宋人养大,最后在这双重身份激烈的冲突中选择自尽,以此消弭两国纷争,换来和平。在这里,金庸对家国情怀有了更深的思考,已站在多民族融合和全人类的视角思索个人命运和家国情结。
金庸部分手稿展出
他坦言:《射雕英雄传》所颂扬的英雄,是质朴厚道的平民郭靖,而不是灭国无数的成吉思汗。他自己最为欣赏的,都是郭靖、乔峰、杨过这般豪气干云、深明大义的人物,自觉为群体、民族谋利,甘愿献身,体现了武侠精神的新跃升。这和古龙笔下的人物,多是高冷的独行侠形象,有着巨大的区别。
这也是其作品一直为读者喜爱追捧、长盛不衰的精魂所在。
二
再看金庸其人。
他生逢乱世,遭遇日寇侵华。少年的他辗转流亡,一路颠簸到浙西南求学。而老家袁花镇被日军蹂躏践踏,十室九空,母亲在乱世中去世,家中老宅被烧毁,查家六百年书香门第就此中落。
他在衢州求学时,日军制造了惨绝人寰的鼠疫。他看见最亲近的同学,感染鼠疫后,就被抬到衢江边上的船里头,任其自生自灭。
青年金庸浙江档案馆藏
此种家国之痛,让他把人世间的冷暖看得更清,让其更加坚定爱国之心,在日后的作品里屡有映射——如他在《书剑恩仇录》写陈家洛“他离家十年,重回江南,母亲却已亡故,想起慈容笑貌,从此人鬼殊途,不由得悲从中来”,写的就是自己悲苦的前半生。
对金庸而言,写小说只是一时兴起的副业,办报才是其一生探寻的事业。他在香港创办的《明报》王国,影响巨大。
《明报》从娱乐小报起步,逐渐变为以新闻、评论为主的大报,成为当地严肃报纸的代表,在整个华人世界都有广泛的影响。他在《明报》时,33年间撰写了社评7000多篇。在六七十年代写稿高峰期,几乎每天一篇。他的社评是《明报》的金字招牌,和连载的武侠小说一样,是读者购买报纸的重要原因。
他通过办报实现文人论政的理想,想发扬“中国读书人一点不屈不挠的正气”。他指点江山,旗帜鲜明地支持邓小平,认为只有邓小平才能让中国安定下来;他穿越迷雾,早在1982年就预测香港必然回归,展示了超越当下的眼光;他一向反对台独,积极支持保卫钓鱼岛,体现了爱国的拳拳之心。
他曾出过一本书,叫《论祖国问题》,署名黄爱华。笔名的言下之意是:我是黄种人,我爱中华。
围绕金庸,武侠文体的雅或俗,学术知识的深或浅,偶有争议,但在大节大义上,他光明磊落,和祖国同心同德,和人民心心相印,和他创造的英雄人物的所作所为高度一致,是无可挑剔的。
我们既要记得妙笔生花的小说巨匠金庸,也要记得那个激扬文字的报人查良镛,要去细细品味他小说和社论中一脉相连的家国情怀,这才是真正完整的他。
三
金庸一生都惦记家国故园,他曾写到:如果你到过江南,会想到那些燕子,那些杨柳与杏花,那些微雨中的小船。
《书剑恩仇录》里的海宁潮,《射雕英雄传》中的烟雨楼,《倚天屠龙记》里的六和塔,《笑傲江湖》中的孤山梅庄,都是他惦念故乡的风物影射。
正因浓厚的故土情结,他在1999年,才会以75岁高龄出任浙大人文学院院长,来家乡传承中国传统文化精神。
金庸和浙大学生在一起
这一切便如他自己所言:中华民族所以历数千年而不断壮大,在生存竞争中始终保持活力,给外族压倒之后一次又一次地站起来,或许跟我们重视情义有很大关系。
这情义不是简单的江湖侠义,而是萦绕一生的故土情深,是超越江湖的民族大义。这也是金庸的作品,既引得庙堂之高的青睐,又受到走夫贩卒的钟爱,引起华夏子孙共鸣共情的密码所在。
半个世纪过去了,他的作品已然成为经典,拥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和吸引力。时光越是流逝,其作品里的家国情怀便会愈加耀眼,值得每一代人珍重和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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