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在线记者张冰 通讯员余冰梅 5月23日发自温州鹿城
35岁的陈惠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作为外地人,能在黑诊所行医六七年后,借开放医疗市场的东风,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在温州拥有属于自己的正规牙科门诊,结束提心吊胆的生活。
他清楚非法行医的巨大危害,也更珍惜来之不易的安定生活。在他看来,温州鹿城开放医疗市场“拯救”了包括他在内的一大批“黑医生”,从非法行医的阴影里走出来,光明正大地治病救人。
鹿城区经过近年来对非法行医的整治,黑诊所数量跟以往相比已经少了很多,但在当地卫生监督部门来看,接下来的任务还很艰巨。这里是浙江规范医疗市场的一个缩影,疏堵结合整治非法行医的路,还有很长一段要走。
民生系列调查:泛滥的黑诊所
⑤乱开药、非法鉴定胎儿性别 近七年无证行医致浙江290人伤亡
大学生置身黑诊所行医 提心吊胆的滋味不好受
鹿城区泰力路口一间敞亮的门诊室里,福建人陈惠明娴熟地为顾客做着根管手术,享受着合法行医的安稳。来到温州七八年,他从没有像这半年来如此安心。
从福建医科大学牙科专业毕业后,陈惠明才意识到自己的专业在社会上并不吃香,找一份正式工作并非易事。几经思索,他选择来到温州,在双屿一家黑诊所行医,过上了提心吊胆的生活。
“那时候时时刻刻担心有人来检查,提心吊胆的滋味真不好受。”作为大学毕业生,陈惠明很清楚非法行医的危害与风险,但因为找不到工作,他铤而走险,与卫生监督部门开始了无休止的“猫和老鼠”的游戏:你来我就关门,你走我就行医。
有几次,他被卫生部门抓个正着,没收了医疗器械不说,还被处罚了一定数目的罚款。但考虑到生计,陈惠明没有迷途知返。他告诉记者,自己不仅要提防卫生部门突击检查,还要提防附近黑诊所的同行暗中举报。
和其他从事非法行医的人一样,陈惠明前几年的生活“草木皆兵”,一旦听到风吹草动,他就赶紧关门停业,躲到隐蔽的角落暗中观察。六七年的时间里,他如同惊弓之鸟,没有睡过安稳觉,也不敢轻易和他人打交道,生怕别人知道自己在黑诊所上班。
他也曾幻想过开一家属于自己的诊所,但因为自己是外地人,加上不具备相应的行医资格,给黑诊所打工,非法行医成了他的一种选择,尽管不知道自己还要冒着被查处的风险继续在温州工作多久。
黑诊所的“如意算盘”只为赚钱 不顾患者健康风险
“无论如何,最好不要到黑诊所去看病。黑诊所里的那些人根本知不知道哪些药可以用,那些药有风险,只是一味地凭借经验,随意开些止痛药、退烧药,根本不管患者的实际病症。”说到黑诊所,陈惠明终于敢说出这些话。
在黑诊所这么多年,陈惠明深谙黑诊所的生财之道。只要有人进了黑诊所的大门,就别想不掏钱。为了赚钱,黑诊所可以没有底线地降低治疗成本,哪管你治病是否有风险,哪管你健康是否有保证。
据他说,黑诊所没办法直接去正规机构买药品和器械,就通过私下里的手段取得行医所需的东西,有人会委托合法医疗机构购买,也有人找门路拿到二手的、劣质的产品。无论是消毒方式还是技术手段,都达不到国家的有关规定,但行医成本可以大大降低。
“到黑诊所看病的人基本上都外来务工人员,花钱少才是主要目的。”陈惠明举例说,正规诊所拔一颗牙要五六十元,黑诊所只需二三十元甚至更少,“哪怕只收十块钱,我都可以帮你拔牙,反正有钱赚”。他告诉记者,以拔牙为例,黑诊所使用的都是劣质器械和材料,只追求“最便宜”以降低成本,患者的健康根本没有保障。
“牙科手术会接触到病人的血液,一旦消毒不当,很容易造成交叉感染。而且随时可能出现晕针、过敏等紧急情况,如果没有经过系统训练,很难正确、及时处理。”陈惠明透露,所谓无知者无畏,黑诊所在行医过程中不会顾及安全与风险,手术产生的医疗垃圾也是随意丢弃,对环境的危害很大,还会造成病毒传播。
为了降低成本,也为了规避卫生部门检查,黑诊所往往开在隐蔽的出租屋里,接诊、手术不在同一个地方,药品也会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而且开黑诊所的人往往吃、住、行医都在一个屋子,房间的空气浑浊不堪,卫生条件极差。
开放医疗市场 让合法者“重生”让非法者“失踪”
俗话说,有需求就有市场。黑诊所的出现与外来人口聚集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以温州鹿城为例,常住人口129.33万,外来暂住人口86万。在双屿街道的某些村庄,本地人与外地人的比例甚至超过了1:20,有些外来人口都是来自同一个村子,这个村子的医生也会随之而来,开黑诊所给老乡治病。
大量外来人口涌入,繁荣当地经济的同时,也造成了黑诊所的泛滥。2010年,温州鹿城区查到的黑诊所一度达到520家,比正规医疗机构的数量还要多,而绝大多数非法行医者没有取得相关医师资格证书,给医疗市场造成严重隐患。
一面是巨大的群众就医市场需求,一面是合法医疗机构的有限数量,非法行医者有其生存空间,任凭执法部门如何打击,也不能将其一网打尽。作为全国首个社会资本办医试点城市,温州为民办医院的发展开拓了新局面。用合法诊所对抗黑诊所,成为整治非法行医的一件“重要武器”。
鹿城区根据实际情况,从2013年进一步开放医疗市场,放宽设置诊所、门诊部的户籍限制。一方面,通过卫生、公安、工商等多部门对不具备资质的非法行医者“围堵”;另一方面,督促具备相应条件的非法行医者“转型”,推动他们申办合法诊所。
去年11月,陈惠明达到申办诊所的条件和要求,结束提心吊胆的生活,成立了当地第一家由外省籍人士申办的“陈惠明口腔诊所”,截至目前,像他这样成功申办诊所的有12人。“证件从申请到批复只用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速度很快。”陈惠明对政府的工作很满意。
“以前纯粹是为了赚钱,现在要考虑诊所的长远发展。”说到心态上的变化,陈惠明从黑诊所走出来,有了合法行医资格,更能体会个中滋味。
根据最新数据,鹿城区仍然还有190家无证诊所,尽管这个数字跟以往相比已经少了很多,但在当地卫生监督部门来看,接下来的任务还很艰巨。
无证行医行为愈发隐蔽,执法难度越来越大,外来务工人员就医需求无法满足,都是亟需解决的难题。当前,浙江省“三改一拆”、“减员增效”为整治非法行医提供了难得的契机,疏堵结合,整治非法行医,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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