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你介意吗?”她湿答答的手上排着三只桃子,递到我面前,水滴到地上,她眼睛盯着我看。
她自称“老妖”。近20年的吸毒史,2008年被查出,是HIV(人类免疫缺陷病毒,最终将导致艾滋病)携带者。她现正在浙江省良渚强制隔离戒毒所接受戒毒。这已是第二次来这戒毒。
小丁(化名)是戒毒所女子大队民警,32岁。
她和“老妖”是第二次打交道了。
2008年,“老妖”第一次被送来后,故意把手搭在她手上,看着她。如果小丁吓得缩回手,说明她有芥蒂,小丁以后的工作就会难做,可小丁很有经验。她从2004年就接触过这类学员,何况,她知道艾滋病传播的途径。
作为一个管教民警,她能做的是用心读懂她们。
她们身份特殊——吸毒者、HIV感染者,双重病人。她们的内心敏感脆弱。
戒毒所,一个巨大的操场,旁边一幢楼的四层,蒙胧的阳光透过窗玻璃撒进教室。
这里的阳光包含着另外一层含义:隐隐的绝望和希望。
这里是全省唯一收治感染艾滋病毒女性戒毒者的地方。
几个年轻的女人埋头绣着十字绣,齐耳短发,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健康,脸色红润。
“老妖”绣的是一幅岁月山河,快完工了,她手腕上有淡淡文身,是两个字,她说是初恋情人的名字,可他后来打架死了,她说那是她的最爱,其他人一听,都笑了。
小天(化名)很安静,边翻着新华字典,边低头写信。信是给另一个戒毒所的学员写的,两人是笔友。戒毒所鼓励戒毒人员彼此之间通信,彼此激励。
小天今年18岁,已是3岁女孩的妈妈,去年10月从福建到宁波。今年4月被送到戒毒所,检查时,查出感染艾滋病毒,她小学文化,识字不多。
“我给你看我写的,你做个样子”,小方(化名)跑去宿舍拿了一个发黄的信封。
小方家里是开厂的,也算家底殷实,但后来她赌博,丈夫和她离婚了。2006年,她开始吸毒,“当时一起打麻将时,他们给我的,说溜点小冰吧”,一开始她还能横眉冷对,可最后还是踏进去了。
她说,“溜冰”(指吸食冰毒)后会有幻觉,明明手机放在左边,看起来却在右边,疑心病特别重,一群人在一起,就觉得他们在说自己坏话,明明走在路上,觉得自己被人跟踪……但她吸过毒了,有瘾了,2008年检查身体发现感染了艾滋病,她有点想破罐子破摔,“积极的人生像太阳,消极的人生像月亮”。
一个月后她要出去了,但她说自己有点迷茫。
小丁找她谈话,误了吃饭,还好办公室里有一袋法式小面包,因为人手少,管理的群体又比较特殊,小丁和同事忙得吃饭时间也省了。
她们是犯了错的孩子,也是病人,对她们,小丁和同事从不戴手套,不戴口罩,只有真诚的眼睛和相互尊重。当然这意味着隐在的职业暴露的危险,比如夏天来了,万一磕磕碰碰碰伤了,流血了……
小丁去年曾送过一个处在艾滋病发病期的戒毒学员回老家,两个人一起坐火车,“有时候,我们职业是没有选择的。”
浙江省良渚强制隔离戒毒所
2003年开始筹建,2005年7月投入使用。目前,挂有“浙江未成年劳动教养人员管理所”、“浙江省良渚劳教所”、“浙江省良渚强制隔离戒毒所”三块牌子,担负着对全省未成年劳教人员、女性劳教人员和部分强制隔离戒毒人员等三种管理对象的教育矫治任务。
这是继浙江省强制隔离戒毒所后,另一个实行单独集中管理、“双公开”的戒毒所。所谓“双公开”,即通过初检复检确诊为艾滋病毒携带者的戒毒人员,第一时间由所队或疾控专家面对面通报病情;另是对场所内管教民警和其他戒毒人员公开,这里有艾滋病毒携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