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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国,对大多数农民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但在我省一些地方,很多农民早就开始出国打工挣钱——人们称之为“打洋工”。然而,外面的世界不一定都那么精彩,“打洋工”的辛酸也不是一般人可以体会的。
在沿海地区,“漂洋过海赚大钱”一直是很多人的梦想。如今,这些传说也飘进山坳坳,成为山区农民的新“财富梦”。
2001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的那年,也是江山市四都镇埠头村村民周方金命运改变的开始。他怀揣出国淘金的梦想,成为全村走出国门“打洋工”的第一人。
十年沉沉浮浮,不变的是致富的渴望,越来越多的山区农民像周方金一样走上出国务工的道路。
出国淘金,
只为脱贫致富
“我再也不想出去了。”方水英想了很久,缓慢但又肯定地说道,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现年35岁的方水英,也是江山市四都镇埠头村村民。5年前,就是在周方金等同村人出国淘金的诱惑下,她决心改变一穷二白的家境,去应聘一家在日本的服装厂。经过笔试、面试,方水英等3人被选中。
“没办法,都是为了这个家。”方水英想方设法劝服老公,忍痛扔下不停哭喊的儿子,独自飞向一海之隔的日本打工。
来到日本名古屋,从未到过大城市的她一下子傻眼了。不知道怎么坐地铁,不知道怎么购买自助饮料,不知道为什么要靠左行驶,但这一切的茫然,都比不上言语沟通上的不便。
方水英去日本前已在上海接受两个月的语言培训,但对于只有初中文化水平的她来说,显然远远不够。因言语不通,工作进度极其缓慢。“晚上10点多下班后,我都会坚持背一篇课文,再听一会儿收音机。”为了尽快学会日语,出国第一年,方水英几乎每天都只睡四五个小时。
“我们从农村出来,苦惯了,这些不算什么。”方水英顿了顿说,“最受不了的还是想儿子。”有时候,她听到收音机里有人喊“妈妈”,她的视线就开始模糊,泪珠禁不住一滴滴滚落下来。
可是,与日方服装厂签订的合同规定:必须做满3年后才能回家。后来,因公公病危,方水英曾回国一次,但也只有4天的假,光在路上就花去了两天。看到儿子的那一刻,方水英觉得像是做梦,她兴奋地跑过去拥抱,谁知8岁的儿子却躲到爸爸后面,惊恐地看着她。
国外的工作没日没夜,对家的思念无穷无尽。尽管如此,此后几年,方水英还是咬咬牙,一次次打消回国的念头。“要过好日子,总要吃点苦。”她掰着指头说,“如果我在国内打工,就算一分钱都不花,每年也就三四万元钱,但在国外一年就能攒下七八万元,足够装修房子了。”
2009年,方水英揣着从日本带回来的20万元人民币,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家楼房装修一新。但如今,她再也不想出去了,理由同样很简单:钱不要多,够孩子读书就好了。
有苦有甜,人生无形改变
在我省衢州、丽水等山区,像方水英这样为改变家境而出国门务工的农民,为数不少。
方水英所在的埠头村是一个总人口只有1383人的小村落,现在却有40多个人远赴新加坡、日本、阿尔及利亚等国务工,是全村在外务工人员数量的一半。每到岁末,村口总会围着从不同国家务工归来的农民,彼此交流收入情况、异乡风俗等,俨然成了小小的联合国交流会。在有侨乡之称的青田,有23万人分布在世界120多个国家和地区,占该县人口近一半。
不过,跨国打工的经历,总是混杂着挣钱的喜悦和背井离乡的艰辛回忆。
在60摄氏度高温下露天作业,经常加班加点,忍受风沙袭击,想老婆孩子,唯一的娱乐活动是看中文国际频道……在阿尔及利亚做建筑工人的江山人吴庆荣自嘲“打洋工”就是“劳改”。“在那儿的两年,我是掰着指头过日子,实在很辛苦,也很无聊。”吴庆荣说,“出国了才知道,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狗窝。”
江山人周小王在日本九州一家机械厂打工,上个月刚回来。3年的打工生涯中,使23岁的他最不能忍受的是“不能谈恋爱”这一合同条款。
“一旦发现谈恋爱就会被遣送回国。开始以为3年时间挺短,不谈就不谈,但在异乡真的很空虚。”他有两个同事,就因谈恋爱被发现,公司要将他们遣送回国,他们跳窗逃走,结果两人的腿都摔断了。“这种规定真没有人性。”周小王说。
但周边的人发现,周小王出国回来后,行为举止有了很多变化。就如采访中,手机响起的时候,他会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走到门外去接;离开会议室时,他会把桌上的水杯一只只收好,将椅子移到桌子底下……“在国外,人人都是这样,我习惯了,没想到村民都夸我真懂礼貌。”周小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打洋工”,也改变了不少人的人生轨迹。兰溪姑娘陈小美曾到日本名古屋一家服装厂做纺织女工,从日本回来后,因为懂日语,如今她已成为一家外资企业的白领;青田小伙顾青在葡萄牙学会了一手好厨艺,如今在青田老家开起一家葡萄牙风味餐厅。
海外月亮,
并非更圆更亮
有学者认为,跨国打工潮是市场经济全球化的结果。国内农民工工资偏低,海外劳务对曾被束缚在土地上和灶台边的农民来说,无疑是前所未有的机遇。纵然漂洋过海打工的艰辛并非常人所能体会,但跨出国门“挣点大钱”,已成为一些农民在全球化下的新“中国梦”。
西班牙巴塞罗那素有“欧洲之花”的美誉,地中海的浪漫,家族大教堂的神圣,让很多人感叹不已。但是这些似乎与青田人张玉莉无关,尽管她已在那里待了有6个年头。
6年前,看着周围同学纷纷出国,她也按捺不住“挣大钱”的梦想,当时才高一的她毅然退学,踏上出国务工之路。先是做纺织女工,后又做餐厅服务员,这些工作的共性,就是“无尽地出卖劳力”。
“现在真的很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习,我挣钱的唯一资本就是劳力。”张玉莉初中时就读于青田县温溪镇第一中学,从小学开始,就陆续有同学出国,很多人初中没有读完就跟随父母、朋友等去异国淘金。
在学校,不时有耳闻“谁谁谁又挣了大钱”的消息,“我们那里学习风气很差,大家都没什么心思读书,有时候老师急了就跟我们说在国外打工的种种艰辛,但是那时候哪听得进去啊。”张玉莉估算,几乎有2/3的同学最后都走上了出国打工的道路。
专家就此指出,国外打工不是享清福,一定要有心理准备,没有文化更是如此,意味着只能干粗活、重活与苦活。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国外不是天堂,比在国内苦得多、累得多,没有吃苦的准备,有可能出去没多久就得打道回府。同时,高收入伴随着高风险和高强度,“打洋工”还要注意人身安全和法律风险。
权益保障,也是“打洋工”经常遇到的一大问题。如今欧洲、美国等一些发达国家的签证越来越难办,不少农民就以“探亲”的名义去国外打黑工。本想多赚点钱,但很多因自身权益无法保障,不仅没赚到钱,还欠下一屁股债。
对此,省职业介绍中心境外就业科工作人员认为,打黑工得不偿失,还是要选择正规的中介机构进行对接。此外,选择出境打工的地方,最好不要挑选发生战乱、流行疾病或法治不健全的国家。出国前,一定要先了解一些当地的法律法规以及风土人情等,以免不适应。
专家还指出,随着这些年来我国经济社会的发展,国内与国外的务工收入差别日渐缩小,应该更加审慎地决定是否出国“打洋工”,毕竟“海外的月亮不一定更圆更亮”。
浙江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冯钢:农民从走出家门到走出国门,是一种趋利避害的选择,尽管面临着骨肉暂时分离等方面的苦痛,但是相比较而言,他们却更愿意出国务工。这固然是市场经济全球化带给农民的一种选择,同时也表明国内就业环境的不容乐观。近几年,国内的“用工荒”几乎年年上演,如何将他们留下来也是政府应该考虑的问题,比如通过提高工资待遇、加强社会保障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