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在高速后，陆远的小孩无奈地探头出窗看风景。陆远提供

　　 浙江在线10月08日讯 9月30日清晨5点，城市还在夜色中沉睡，小区的路灯还睁着惺忪的眼睛，私家车的发动声已经陆续突突地响了起来。“宝贝坐好，我们出发去外婆家喽！”握着方向盘的陆远心情愉快地冲女儿一笑，踩下了油门。

　　在这个晴朗的中秋节，长假首日，全国高速免费首日，像陆远那样享受免费大餐的自驾车主不计其数，仅宁波一个城市的统计，当天宁波高速公路各收费站点车流量(包括进出口)总计达396428辆次，和往年相比，增加了近一倍。

　　无论是回乡探亲还是旅游，欢乐祥和，应是那天的主题，免费的高速，终点是团圆，是美景。

　　只是当时多数人没有想到，初次免费的高速，比预想的要艰难和漫长，让人无奈地“堵日”如年……

　　出发

　　自驾并非全为了免费

　　一起坐在陆远车上的，除了2岁的女儿，还有妻子，岳母以及82岁的外婆。夫妇俩是江苏人，已在宁波买房落户，但他们嘴里的“家”，依然指江苏，“回家”已成为他俩整个9月份的关键词。

　　上次回家还是过年的时候，这对刚过而立之年的夫妇，和城市里多数苦逼的职场人一样，假期非常有限，陆远这次也只有4天，打算先去妻子娘家南通海门，再回自己家泰州靖江。

　　为了自己的事业和梦想，老人变成了“老漂”，女儿变成了“小候鸟”，他心存内疚。但对于中国许多城市的许多家庭来说，这已是一种常态。正因此，每逢大的节假日，总会有全国性的人口大流动。

　　凭心而论，陆远并非为了免费而“轧闹猛”，确实是平时请超过3天的假太难，没有别的选择，不免费也一样会走。

　　有类似想法的市民一抓一大把，比如陆远的同事谭春，也是大半年没有回过老家常州，他是孝子，中秋再不回去实在说不过去，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开车从段塘上了高速；而陆远妻子的同事杨颖，之前好几天无法确定假期，等确定时已经买不到去上海的动车票了。“大巴和自驾一样会堵，带着孩子我还是选择自驾吧。”

　　中秋、长假、免费，几个因素凑在一块儿，陆远已经预见到了可能出现的拥堵，为了尽量避免，他狠心在凌晨4点半把熟睡的女儿从床上拉起。

　　汇合

　　自驾车主“心往一处想”

　　5点，陆远开着车离开了他所住的青林湾社区；不到5点半，他们从宁波北上了高速；6点，到达杭洲湾跨海大桥，刚好看到一轮红日在海上冉冉升起。

　　一路畅通，一直到7点15分到达嘉兴新塍服务区，睡了个回笼觉的女儿刚好醒来，一家人愉快地吃了个早餐。

　　“也没有那么堵嘛。”陆远暗自庆幸，按照平时时速100多公里的正常速度，他们顶多9点半就可以到家了。岳父的电话刚刚打来，说买了大闸蟹等他们回去吃午饭。

　　早出发是对的。很快，作为交通枢纽的杭州湾跨海大桥就成为车流拥堵的重灾区，杨颖在早上9点经过杭洲湾跨海大桥时，速度就慢多了。为了减少不断涌上的车流，保证主线畅通，大桥南连接线的4个收费站还一度临时关闭。

　　早起的鸟儿也不一定都有虫吃，提前赶路的人很多，杭州、上海、南京等主要城市高速出入口从凌晨起就开始拥堵。据媒体报道，凌晨4点，杭宁高速往南京方向堵车两公里；9月30日的0∶10从上海出发的孙女士，一直到上午10点才到达南京……类似的例子举不胜举。

　　路堵

　　堵车考验车主素质

　　陆远后来在想，那顿早饭，是不是吃得时间太长了。因为从新塍服务区出来，高速车流量急剧增加，每个车道都占满了，此消彼长的是速度，多数车在以平均不到20公里的速度“龟行”，停下来的频率越来越高。

　　8点，所有的城市都苏醒了，明媚的阳光下，准备出行的人们兴致勃勃地上了路，但超过预期的拥堵很容易破坏好心情。

　　打开车载电台，已是铺天盖地多条高速拥堵的新闻。

　　堵车的时候会有一种错觉，旁边车道的开得比自己快，于是总有人试图变换车道，有人将车开到了路肩上，不满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加上脚踩离合器或刹车所带来的发动机的低吼，不断挑战着司机们的忍耐力。

　　此时，带着女儿回台州的徐立平也正堵在甬台温高速上，他也在犹豫，变换到右边车道上会不会快些。这时3岁的女儿一声惊喜地呼唤：“小姐姐！”果然，旁边一辆白色奥迪，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女孩正冲她甜甜地笑。为了孩子，徐立平没有变道，很快白色奥迪就开到前面去了，而没多久徐立平的车也赶上了，女儿为追上了姐姐而兴奋不已。

　　相邻车道的两辆车你追我赶，成全了两个孩子的一次次“邂逅”，徐立平也因此得出了一个结论，两个车道的通行速度其实都差不多，没必要变来变去，心态顿时平和多了。

　　但并不是所有车主都有这样的好素质，在免费的七天里，因为变道而发生的车辆刮擦事故不计其数，无故占用应急车道的事也时有发生。当天在苏州，一名孕妇在高速上早产，因为应急车道上停满了车，警车和120急救车过不去，最终没有保住宝宝。

　　急救车被堵高速的事也发生在宁波，两天后，甬台温高速宁波往宁海方向，几辆车发生追尾事故，有人受了伤，急着赶去的120急救车被活活堵在路上。

　　要不要超车？要不要变道？要不要借用应急车道多开几米？在这个时候，最能考验司机们的道德和素质。

　　尴尬

　　服务区内如厕被围观

　　10点半，陆远到达阳澄西湖服务区，兜了两圈才找到一个车位。在这里，同样来自宁波的范青有了平生最尴尬的如厕经历。

　　女厕所里，黑压压的全是人头，看不清里面有多少个位子。没有先来后到，没有成形的队伍，人挤人，挤着挤着，就被挤到坑位的门前了。

　　狭小的空间，汗酸味混着臭味，有人抱怨，有人在骂，有孩子哭，更多的人一脸漠然，一副随遇而安的样子。不知过了多久，范青被挤到最前面的一个门前，有人出来，她便进去了。

　　一进门不由大吃一惊。

　　原来这不是一个隐蔽空间，一个人蹲着，还有五六个人在围着等。别无选择，又等了一会儿后，她只能在五六个人的“围观”下方便。她不敢抬头，可是低头满地的秽物又让她作呕。

　　出了厕所后，范青长长地呼了口气，此时在她看来，外面满地的垃圾已经不算什么了。

　　这样的情况，陆远只能让女儿在绿化带里“嘘嘘”。

　　其实他们的遭遇都不算太糟，和某些更为拥堵的路段和服务区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比如某位女乘客实在憋不住了，拿了个塑料袋套在头上，就下车方便了；比如有人自带了床单，几个人一举，围起来，就是一个临时厕所；男人、小朋友和小狗，一般都在路边解决，被阳光暴晒之后，高速公路爆出阵阵的臭味。

　　此外，饥饿也是一大问题。当天下午被堵在杭洲湾跨海大桥上的市民邓洁回忆，当时冷不丁地就会从车窗飘出一只垃圾袋，或者一只矿泉水瓶、一个饼干盒等。在高速公路上，还洒落着许多包装精美的月饼盒。原来，这些原本用来送人的月饼，现在进了送礼人自己的肚中。

　　并非没有应急措施。从30日凌晨开始，杭洲湾跨海大桥南连接线多数服务区包括管理人员在内的所有工作人员被齐刷刷召回工作岗位上，严阵以待，但也无法从容应对涌入服务区超过平时8倍的人流；上海在拥堵的高速路段设置了临时厕所，还是供不应求，但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有这个条件。高速公路上到处都是垃圾，报纸在车流中飞舞，还有人在高速路边小便，让道路变成了“垃圾场＋公厕”。配套设施的滞后和部分司乘人员的差素质让拥堵的旅途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自娱

　　高速公路变成停车场

　　再次出发，没开多远，就已经寸步难行了。

　　一辆接着一辆车熄火了，高速公路一时间变成了停车场，越来越多的人从车里走出来，带着焦虑和不甘向前张望，但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让他们更加茫然。

　　“他们应该早就知道会这样，下次，他们就会名正言顺地把高速免费取消了。”妻子给父亲发完短信说明情况后，恨恨地说了一句，岳母随声附和。

　　“妇人之见！”陆远在心里哼了一声，但没说出来，这时候一句话就会成为争吵的导火索。

　　妻子抱着女儿下车，脸上很快有了笑容，因为隔离带的几根狗尾巴草把孩子逗得乐不可支。“这个没见识的丫头！”陆远看着，也忍俊不禁，下了车。

　　这时他才发现，高速上娱乐不少：有人在遛狗，有人在发动机盖上打牌，有小情侣乐呵呵地合影……。

　　其实，陆远当时所在的苏嘉杭高速常熟段，只是全国高速的一个缩影。许多乘客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高速上可以做很多事情：京沪高速天津段，一位女士做起健身操；深圳惠盐高速，一名男子做起俯卧撑；深汕高速，车主下车打网球；京沪高速天津段，车主踢起了毽子……来自宁波的龚峰算“很没创意”的，一路拿IPAD看了两部片子，并且刷微博给宁波的交通和交警部门报路况。

　　等待中，苏州交通台不停地播报着即时路况，听着越来越让人灰心。“苏嘉杭高速，苏州往南通方向全线，苏通大桥往南几乎瘫痪。”听到“瘫痪”二字时，陆远前面刚好出现了两块指示牌，左边指向他们平时常走的苏通大桥，右边指向太仓。他果断扭转方向盘，改道转向了以前从未走过的太仓方向。

　　变道

　　省道车速是高速的N倍

　　这一转，仿佛换了人间。

　　笔直的道路一览无余，就像只为他们而设，就连旁边的阳澄北湖服务区，也是门可罗雀，整洁如新。

　　在服务区稍加休息后，妻子回过神来，开始刷微博。通过1048苏州交通广播，她得到了几条重要信息，比如苏嘉杭高速苏通大桥以南，已经拥堵了近40公里，而苏通大桥通车之前常走的太海汽渡，等候的车辆并不多，于是他们重新规划路线。陆远把方向盘交到妻子手里，自己开手机导航。

　　在太仓李市下高速，然后转省道，一路畅通无阻，即便在省道上，也能开到每小时80公里。这个江南的富庶小城，田园风光不错，两边是黄绿相间的稻田，粉墙黛瓦的小楼，芦苇丛中的池塘，一切让人赏心悦目。

　　到渡口是一点多，等待摆渡的车辆排起长队长达2公里，但陆远能看到渡口的努力，一辆又一辆空着的加班渡轮被不断地调来，希望就在前头。小卖部前，肌肠辘辘的车主们排起长队，热腾腾的泡面依然卖5元一碗，丝毫没有见机宰客。

　　2点45分，陆远的车上了渡轮，40分钟后靠岸。4点整，在比预计的时间整整晚了近7个小时后，一家人到达目的地，女儿扑向了等在门口的外公。

　　后记

　　接下来的几天，无论是包括陆远在内的车主，还是依然免费的高速，都比之前从容多了。相关部门的努力陆远能感受到，比如10月2日他和妻子从海门出发前往靖江时，发现高速入口的工作人员不再高高在上地坐在岗亭里，而是下来站在路口给每个车辆发通行证；而两天后，发卡这一道程序直接被取消。

　　和许多车主一样，陆远自己也在改变，比如10月3日从靖江出发前，他关注并＠无锡、苏州、嘉兴等沿途城市的交通广播微博，询问江阴长江大桥等交通结点的情况，开着广播随时留意突发事件以便及时变道。这样一番动作之后，回去的路，就顺畅多了。

　　记者 樊卓婧 范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