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辆挂着“浙C”牌照的警车驶入安徽省西南部的池州市棠溪镇百安村,打破了小山村的宁静。车门一开,刑满释放不久的“死囚”程胜就迎上前去,紧紧握住温州民警张斌的双手,动情地说:“张警官,终于等到您了。这一刻,我盼了整整18年!”
一名曾经身患重病的安徽籍死刑犯,为何对一位温州瓯海公安分局的民警有这样的期盼?这背后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感人故事:从程胜被判死刑、到改判死缓、到刑满释放的18年间,张斌以一封封饱含真情的书信,将温暖的关怀和真诚的帮助传递至高墙之内,唤回了一名“死囚”曾经泯灭的灵魂。
心灵和肉体一起医治
在程胜姐姐程清华家里,张斌和程胜一起翻看这些年来的书信,回忆18年的点点滴滴。他们间的情义,要追溯到1994年5月。
那时,20岁的张斌考进了瓯海看守所担任狱医兼管教,遇见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死刑犯———程胜。由于在3个月里先后9次抢劫财物1.7万元,程胜被判处死刑,同时被查出患有肺结核。双重打击令程胜万念俱灰,体重一度减至35公斤,虽然只有23岁,但看上去就像个小老头。
冒着随时可能被传染的危险,张斌主动担负起程胜的医疗任务,并采取到医院定期检查和在看守所系统治疗相结合的方法进行诊治。然而,程胜却说:“张警官,你不要医治我了,反正我都是快要死的人了,治疗对我来说已没有意义了。”
张斌清楚地知道,对于一名一审死刑犯,决不能放弃对他的教育和挽救,即便是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做出百分之百的努力。于是,张斌一边晓之以理,帮程胜写上诉材料;一边动之以情,重新点燃他对生活的希望。
一天早上,张斌像往常一样来到203监室,突然看到脖子上戴着一条“领带”的程胜向他走来。在外面平常不过的领带,在看守所里可属于违禁品,甚至可以变成自杀的工具。张斌不禁大吃一惊,不料程胜却笑着说:“张警官,你放心,我这领带不是真的,是我用明信片做的,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也许这是我的最后一个生日,但我也要好好打扮一下,高兴高兴。”
程胜的这番自娱自乐,令张斌颇感喜悦,因为这说明程胜已坦然面对现实。在此后长达一年多的上诉时间里,虽然思想的重压和疾病的苦痛日夜伴随着程胜,但张斌一次又一次地开导他的思想,一次又一次地送去热腾腾的病号饭,一次又一次地为他送药、打针,一次又一次地给他讲述法律知识……程胜又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他服从管教、积极改造。
书信鼓励从未间断
1995年,省高院传来消息:程胜被改判为死刑、缓期2年执行。而此时,经过系统治疗,程胜的肺结核也已经钙化。“医生可以医治一个人的身体,但张警官不仅救回了我的生命,还医治了我的灵魂。”程胜说,改判死缓后,他被投送到浙江省第二监狱服刑,2004年又主动要求调到条件极为艰苦的“北疆”劳改农场改造。
改造期间,千里之外的张斌成了程胜的精神依托,每两个月一封信,不管是遇到挫折,还是取得改造成绩,程胜都会第一时间写信告诉张斌。张斌不管调到了哪个部门哪个岗位,都会写信告诉程胜自己的新地址。对于程胜的来信,他每信必复,还不时给程胜寄去衣服等生活用品,就连程胜去年9月出狱时穿的衣服,也是张斌提前邮寄的。
从程胜的来信中得知他已学会了电脑打字,且爱好写作,担任了监狱通讯员,张斌就特地到书店给他购买了有关写新闻、写散文、写诗歌的书籍寄去,鼓励他把刑期当学期。“张警官就是我的精神动力。他寄给我的书有好几百本,摆不下了,我只能摆放到监所教研室里。”在张斌的鼓励和支持下,程胜共减刑8年1个月。
按照监狱规定,每到年终,服刑人员都要给家里写一封改造汇报信,而程胜却把写得工工整整的信寄给了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张斌。
“……我会珍惜自己,好好改造,不能让我的姐姐,还有您失望。多年以后,我会带着姐姐再次踏上温州看望您……”
“……这些年来,我们彼此间都牵挂着对方,您用博大的胸襟包容了我,我只有在您面前,才能感受到尊严的存在,我也只有在您面前,才能倾诉出自己的心声……”
“……我像迷途上的羊羔,是您把我指引,我像死神边缘的灵魂,是您把我唤醒。放心吧,在最后的改造生活中,我会更加珍惜您为我铺就的新生之路,百倍努力,踏实前进,直到走出高墙。那时候,我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您———我的救命恩人。”
“死囚”新生了
“张警官,如果没有您,我弟弟就不会有今天,谢谢您!”程清华准备了一大桌农家菜招呼张斌。她说,她在村里提起张警官和她弟弟的事,大家都不敢相信,一个非亲非故的警察怎么会对一个“死囚”这么好?
“我给了他第一次生命,他却走了弯路,是你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程胜的母亲胡秀荣眼泛泪光,拉着张斌不放手。
“他一出狱,就说要去看我,我让他先回家看看18年来从没放弃他的父母和姐姐。”张斌说,他此次专程来看程胜,是想省却程胜长途跋涉的辛苦,更重要的是想来看看程胜出狱后的生活。“看到你和家人生活和睦融洽,你还帮助姐姐一起打理蘑菇生意,我终于可以彻底放心了。”张斌拍着程胜的肩膀,高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