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去的7月,温州有三个年轻的生命以决绝的方式离开家人朋友同学。其中,最小的才14岁。
年轻的生命,呈现给我们的却是这样的结局,令人难过,我们大多和他们一样年轻过,也有过青春的叛逆和迷茫,到底是什么样的遭遇,让他们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瑞安
抱着娃娃跳下悬崖
7月15日中午,瑞安郊区的凤岙村,14岁的小丽从70多米高的悬崖上纵身跃下。
最后看到小丽的,是半山腰一个养猪场老板一家。
那天上午10点左右,穿着校服的小丽到了养猪场:“叔叔,你收留我吧,我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一开始,养猪场老板没有答应。小丽告诉他,自己偷了家里的4000元,被妈妈发现了,骂了一通,就跑了出来,“叔叔,我想住在这里,如果你不收留我,我就去死好了”。
老板有个儿子,7岁,他叫儿子陪着小女孩,自己忙开了——这天,养猪场正好有母猪要生崽。
老板回身看到儿子,儿子说:“小姐姐不说话,一个人往山上跑了”。
距离山顶约3米多高的一个山坡上,小女孩坐在那,脚下便是深渊。
“你不要这样,我以前也偷过很多钱,不是也好好的”,老板临时编起了故事,想让小女孩改变主意。
女孩手里抱着一个布娃娃,没有站起来,老板的儿子也过来说:“小姐姐,求求你了,你快回去,妈妈在等我们一起吃饭”。
老板打电话向山脚的朋友求救。朋友上来后,也劝着女孩:“你不要这样,给我当女儿,我要的,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去买”。
大人的话,没有打动女孩,养猪场老板报了警。
一开始出警的是莘塍派出所民警,养猪场老板带着民警上山,到山腰处,还能望到坐在悬崖上的小丽。
汀田派出所的郑警官随后也上了山,在山脚下看见了趴在碎石堆里的小丽,“是个穿校服的学生,头着地,血流了很多”,只有微弱的心跳,“感觉只有电影里才有”,那一刻,他很震惊。
小丽身边,躺着一个乌龟娃娃。
民警说,一开始找小丽妈妈,她一直没接电话,“可能她在干活吧”。她到派出所后,还没想到小丽出事了,在做笔录时,小丽老师打来电话,她一听瘫坐在地上。
妈妈说,事发前一天,小丽偷偷拿了表姐家里的4000元,被发现后,挨了打,钱当天就退回去了。
“就是稍微打了下”,第二天一早,小丽就出门了。
小丽的老家在贵州,爸爸妈妈到瑞安打工,小丽还有个双胞胎姐姐,姐妹俩在瑞安一所小学读5年级。
苍南
17岁女孩最后的问号
和小丽同样选择自杀的苍南女学生小罗,17岁,刚参加过中考。
一开始,小罗的家人都以为小罗是失踪了,比小罗小一岁的弟弟还发了微博找姐姐。但7月10日一早,在他们家不远的一条河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有种说法,小罗是因为手机问题而闹自杀:
姐弟俩同时参加中考,父母答应他们,考上后每人买一个苹果手机。姐弟俩都考上了。爸爸兑现诺言,买了两个手机,一个苹果一个三星的,苹果给了弟弟,三星给了小罗。
罗先生说:“现在想起来,当时女儿是有点闷闷不乐,但什么都没说。她向来很乖,我们也没在意。”
但弟弟后来在论坛发帖说,姐姐并不是因为手机而闹自杀的,他说爸爸答应给他们买5000元以内的东西,姐姐买了三星后,同意让爸爸把买手机剩下的钱买笔记本。
小罗为什么要自杀,小罗家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在离开人间的最后几个小时,小罗在qq空间上最后留给人们的是一个问号:“多年以后是否还有人记得我?”
龙湾
高二男生坠楼身亡
7月30日,温州龙湾警方发布消息称:16日晚7点多,一名正在参加暑期补习的高二男孩坠楼身亡,经调查,排除他杀。
此前,男生的家长认为自己孩子是受到了殴打才跳楼的,一直质疑孩子的死因。警方为此特地请来刑侦专家根据现场勘验检查、查看学校监控、尸体解剖检验、开展调查访问以及结合死者生前留言等综合调查,最后作出结论,认为该事件为高坠事件,不予立案。
【记者手记】
你有多了解你的孩子?
(杨丽)
对这些选择自杀的孩子,家人们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孩子心灰意冷到如此地步。
在很多家长眼里:孩子不用为柴米油盐发愁,也没有被虐待,所谓吃饱穿暖,还想怎么样呢?
小丽和小罗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安静内向,和父母交流不多。
小丽妈妈说,几年前,小丽的姐姐从山上摔下来,脑部受伤,脸上落下伤疤。从那时开始,原本活泼的小丽也变得越来越内向,后来就每天抱着娃娃走来走去。
小罗小时候由爷爷奶奶带大,读小学后才跟随父母。
回想下吧,我们在青少年时,面临的种种问题,也是现在孩子面临的——对一切看不惯、苦闷、彷徨、功课压力、精神压抑还有青春的性冲动……我们是不是觉得没人可以理解自己?
回想起来,那个时候,我们也觉得和家长无法沟通,我们彼此间无力打破这种沉默——像小罗的网名就叫“默默”,她在生前最后一次和网友聊天时说:“我知道读高中很累。其实初中毕业以后就不想再读书,但是家里原因,考上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而对于小丽,她希望养猪场老板收留她——想必是觉得自己偷了表姐的钱,已无脸回家了,她希望有个去处——养猪场老板去张罗给母猪接生的时候,她又觉得养猪场老板没及时给她答复,在她这么小的年纪,那对她来说,就是关闭了所有希望的通道。
龙湾的那位男生在坠楼当天上午上课时写下:“决定了,永不回头。绝笔。”下午15点多在微博留言:“加速度开始”。
男生生前在读的书是《塔希里亚故事集》,这本书,是用剪影绘画的方式讲述一个个魔幻世界里的生灵,“生的意义何在?死后去向又是何方?”这本书的介绍上这么说,从插图看,画面有些阴郁,有点黑暗摇滚的感觉。
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扪心自问下,自己对孩子到底了解多少,是不是可以以自己当年做一个孩子的心情去解读一个孩子的心?
小丽和小罗生前,爸爸妈妈都很忙,出事时,小丽的爸爸还在老家造房子,小罗离家出走时,家人在睡觉……
其实,有些事,我们是可以察觉的——他是不是最近变得沉默,变得容易激动,有时,虽然孩子什么表现也没有,还和家长有说有笑,但一个孩子如果有心事,肯定瞒不住大人的,只要我们耐心些,再耐心些……
与这些匆匆决绝离开的生命相比,17岁的乐清男孩小陈也算大幸。
7月8日下午3点,他去雁荡山准备跳崖自杀,被树枝挡了下后,顺着陡坡翻滚而下,倒在灌木丛中,动弹不得,这时的他,突然有了求生的欲望,大声呼救,民警闻讯赶到,送他到医院,小陈抱着父亲流泪直说对不起。小陈是因为患有疾病,一发病就会头痛欲裂,疼痛难忍,才想去轻生的。
或许,我们多些留心,就可以成为那根树枝,更改结局。
其实,他们只需要一种安慰,一种依靠,一种理解,让他们明白他们并不孤单,像央视记者柴静所说的,“世界上还有另外的人,也对生命诚实,他们经历的痛苦或者心酸,你能了解,你觉得也能因之而被了解。”据都市快报 杨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