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入小锴的水库泄洪口

　　8月19日下午5点，成了42岁范军威一生中最黑暗的一刻——他眼看着15岁的儿子小锴，被吸入水库泄洪口，在此后的22个小时里，他无数次潜入水底抱住儿子，感受儿子的拼命挣扎，感受儿子体温的渐渐消退，却始终无能为力，无法将儿子救上岸——直到，唯一的骨肉就在眼前，慢慢耗尽生命。

　　这该是何等的一种痛！

　　15岁的小锴是奉化射击队队员

　　刚拿了全宁波射击冠军

　　昨天下午3点，奉化锦屏街道西圃村大祠堂，小锴刚被打捞上来，浑身湿漉漉的。亲人在给他换上新衣服、新鞋子，整理遗容。一旁的外婆已经哭哑了嗓子：“锴锴，外婆来看你了，你听到吗！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

　　小锴的妈妈几次撞向身边的围墙、一次次昏厥，几位亲人死死拽着她。

　　小锴是奉化实验中学初三学生，同时也是奉化射击队队员，上小学时就开始训练。今年5月，小锴刚拿了全宁波青少年射击比赛小口径步枪冠军和气步枪亚军，在教练汪伟福眼里，小锴是个非常优秀的运动员苗子。

　　“当初我在小学初选运动员时，考试叠子弹，看谁垒得高，这孩子表现出异于常人的稳定性。”汪伟福说，5月是小锴这么多年训练以来第一次参加比赛，就拿了全宁波第一，“本来下半年还有一场省级比赛，等着他出好成绩。”

　　夏天到水库里游泳

　　是全村人最喜欢的事情

　　距祠堂10米远的地方，瘫坐着一个男人，眼光茫然，时而掩面哭到抽搐——他是小锴的爸爸范军威。

　　19日下午，在一家地板厂当车间主任的范军威没去上班。太阳下山了，小山村变得热闹起来，西圃村山上有两个水库，小的叫大房，大的叫大化，水质清澈凉爽，每到夏季傍晚，村里很多人都会到水库里游游泳，也有奉化市区的人特地赶到这里泡个痛快。

　　儿子还没上学，范军威就常带着他去水库浅水区戏水，教他游泳。8岁的时候，小锴就能独自下水了，如今已是村里小朋友当中水性较好的一个，哪怕是去大化水库，一口气游过500米，也不是问题。

　　但范军威还是给儿子立了规矩：一个人决不允许去水库游泳，否则要挨揍。

　　当天，大房水库一如往常，黑压压上百人泡在水里，多是西圃村民。

　　16：40，范军威带着儿子也到了这里。

　　15岁的小锴个头已跟爸爸一样高，体重还要超过爸爸。

　　儿子就在眼前消失了

　　被吸入水底

　　10来分钟后，范军威游了一圈，上到岸上休息，他跟儿子说，不要去水深的地方。

　　儿子就在他身旁3米开外的地方。

　　小锴在近岸边游着，还喊同样在水里玩着的9岁弟弟，“小航，来这里啊！”

　　还没等弟弟游到他身边，范军威看见儿子突然被一股什么力量吸入了水底，瞬间消失在眼前。

　　出于本能，他猛地站起身，一下扎入水底。睁着眼睛潜入水下的范军威，看到儿子被吸到了一个洞里，半个身子已经进去了，正在拼命挣扎。

　　洞口离水面大概两米多，范军威水性过人，他以为能够救上儿子。

　　他快速冒出水面，憋足一口气，再次潜入水下。在水底，范军威双手环抱住儿子，用脚猛力一蹬地面。

　　“儿子就在我面前，我就抱着他。第一下，我没能抱起他，我就拼命把他往外拉，儿子被什么东西吸住了，吸力太大，一动不动。

　　“当时水面没看见漩涡，也没人通知我们今天水库要放水。要是说一声，我怎么都不会带儿子去水库的。”

　　范军威再冒出水面，已是惊惶失措，对着不远处的叔父哭喊：这下我人不能做了，儿子被卷进去了，儿子被卷进去了！

　　“快去捞啊！”叔父大喊。

　　“捞过了，捞不上来啊！”

　　“我赶紧去把水闸关了！”

　　“不能关，水闸关了人会被切断！”

　　用尽了办法

　　小锴就是上不来

　　正在周边游泳的村民围拢过来，两位村民和范军威一起，三人一齐扎下水，两人分别拉住小锴的一只手，一人抱着他的腰，拼命往上拉。

　　小锴仍是纹丝不动！

　　三人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不得不浮出水面。

　　岸边有人报警，村里男人不断跑来，更多的人跳下水帮忙……

　　范军威一次又一次潜入水底，怎么都不愿意松开水底的儿子。

　　天色渐暗，有村民从自家接了灯泡用来照明。

　　很快赶来的消防官兵下水施救，随后赶到的潜水队员也下水捞人，在水底用绳子套住小锴，还是不行，人拉不上来。

　　岸上，小锴妈妈疯喊着，救我儿子！快救我儿子，几次跳进水里。

　　晚上8点，范军威从家里抱来一床棉被，已经没力气站立的他，试图堵住泄洪口的另一头，来降低水压。大家一起帮忙，但根本堵不住，水流太急了。

　　岸上、水里的人，都在想办法，又有人潜下水，在小锴身上拴了一根绳子，岸上十几个人一起拉，仍然无济于事。

　　“办法都用尽了，儿子就是上不来。”

　　这个夜晚，小锴父母一直坐在岸边，守着身边不远处水底的儿子——凌晨3点，当一切办法用尽，村里人放弃了营救，等着抽水泵抽干水库里的水。

　　昨天下午，小锴终于露出水面，15时左右，被打捞上岸，已无生命体征。

　　昨天，西圃村村长主任告诉记者，原定20日要对水库进行清淤，所以水库提前一天泄洪放水。

　　据都市快报 记者 韩宇挺 文/摄 制图 李本献